首页 -> 2006年第4期
检点2005年中篇小说作
作者:张德明
其三,2005年的中篇小说创作,在推出了大批作品的同时,还有力地推动着整个当代文学创作队伍的建设。在2005年,以创作中篇小说为吸引力、凝聚力,当代作家队伍较之前几年的情况有了一些变化,不仅潜心攻写中篇小说的作家的多了,而且稳固地组建起了一支颇有战斗力的创作队伍。从结构上看,有以像王蒙、张笑天、李治邦、刘庆邦等为领头的著名中老年作家,也有崭露头角的年轻一代;既有以各个省作协大院为主体的创作力量,更有全国各个地区的创作群体(这个数字其实非常庞大);既有文学界专业的老将新兵,又有其他行业优秀的业余作者。从创作领域的走向上说,既有熟识历史题材的作家,也有热衷当代人际风云、执笔于都市生活与经济潮流的作家;既有固守现实主义创作方法的作家,也有较多瞩目当代艺术实践的文学弄潮儿。这支具有多种生活准备、多重知识结构的创作队伍,人数之多、发表作品数量之巨,都是近年来少有的。他们在高扬艺术个性的同时,又统一在面向当代生活的大格局之中。从长远的观点和发展的眼光来观察问题,这当然应该看作是2005年中篇小说创作取得的重要成绩之一。
其四,需要特别提及的是,在2005年里,旅外华人的中篇小说创作已形成一股不可小觑的势头,从整体上构建着中国当代文学。随着国家对外开放力度的进一步加大,不少知识分子在国外学习或工作,他们在国外生活了一段时间以后,或以异域生活为题材,或思念国内的亲朋故友,或以异域眼光看故土变化,或为弘扬华夏文化、促进对外交流,创作了为数可观的作品。在2005年,国内文艺刊物登载了很多旅外华人的中篇小说,很自然地形成了一股逐渐引起人们注意的创作潮流。如余泽民的《匈牙利舞曲》、严歌苓的《吴川是个黄女孩》、《金陵十三钗》等。我这里只以余泽民的作品作些说明。旅居布达佩斯的余泽民曾与汉学家库拉琼·卡博合作,将《道德经》、《易经》译为匈文出版,他所翻译的2002年度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凯尔泰斯·伊姆莱系列作品如《英国旗》、《命运无常》等作品已经由作家出版社出版。《匈牙利舞曲》是一部具有中国人情感特征的家庭悲剧,陌陌的爱和陌陌的死,是对“聋哑之爱”的生命祭奠。作品希望能够通过陌陌父母的遗憾,在所有尚未找到情感交流方式的中国人身上捅几个透风的洞,让憋在他们心里的东西全部喷涌出来,在亲人之间肆意奔流。小说中的家庭悲剧性因子潜藏在我们绝大多数中国人身上:中国人只注重道德伦理,不注重情感教育;中国人心里也有爱,但也有着天生的表达障碍。这种障碍存在于夫妻之间,也存在于两辈人之间。现实生活中,许多人并不真正理解生活,也不想理解,而只想活下去,这种活下去本身,就酿成悲剧。作品的意义,并不在于讲一个家庭的故事,在于开启人们通向情感的道路,传达生存经历、经验和结局,将生存传导给生活,生活中光有爱还不够,还必须有对爱的深刻认知与表达。这是这部作品极具震撼力的地方。
二
按照创作实力,从读者和市场的需要出发,2005年的中篇小说创作理应取得更大的成绩,奉献更多的佳作。但实事求是地说,2005年的中篇小说无论是质量还是数量,都与自己拥有的实力不太相称。迸放着较强思想深度和艺术魅力、深受读者关注的作品依然太少,我觉得有这么两个方面是值得思考的。
首先,缺少对“三农”的足够关注,使2005年中篇小说创作的业绩与社会需要总体失衡。我曾经看到一个数据,在2005年“两会”期间,来自重庆团的全国人大代表刘明华在谈到农村问题时说:“重庆一县级市调查显示,40%的农村家庭看过相算过命,58%的农民参与过赌博。”黑龙江团的德爱勤说:“农村文化娱乐形式单一、文化娱乐活动匮乏才是造成农村麻将风盛行的根本原因”。没有高雅的文化样式占领农村市场,这是一个非常严峻的形势。文学创作当然是负有责任的。曾有学者认为从乡村到城市是当代文学面临的新格局。其实,我认为,在题材如此丰富生动、创作个性如此舒展的今天,完全没有必要把都市写作与农村写作尖锐地对立,况且,绝大多数应该被关注的对象从文学视野中消失将使中国当代文学丧失完整性。事实上,中国文学从来与乡土有着深刻的不解之缘,上个世纪许多优秀的作家如柳青、赵树理、李准等人都以他们不朽的作品记录了中国农村变革的历史,成为文学经典。在今天,忽视“三农”问题,奢谈什么社会经济发展或者文学的发展都是不可思议的事情。转型期的中国农村给文学提出了新课题,那就是如何进一步提高农民的文化素质,关注农村的和谐发展,提升农业在国民经济发展中的整体地位与水平。2005年的中篇小说创作对农村历史、现状的认识反映是存在遗憾的,表现为:缺乏用温和的眼光、平等的理念考量农业、农村、农民;对新形势下农村发生的新变化表现麻木敬谢不敏,察人体物显得支离破碎;农村的文化风俗、农民的生活情趣以及方言土语等属于乡土文学的各种特点,在有限的农村题材小说中相当寡淡。
其次,创作技巧和艺术准备存在不足。很多作家固守一种创作方法,运用简单的表现手段,从而拖住了作品艺术品位升腾的后腿。审美视角把握不够精当准确,局部化倾向严重,往往用感觉性很强的主体来充当小说的独立角色展开故事,缺乏灵便;小说形式相对粗浅陈旧,语言粗糙,缺少打磨,流露出自然化的倾向;缺少个性化人物塑造,很多作品一味靠故事情节驱动内容的迭进演行。这里要特别提到的是,很多中篇的结撰方式存在着大同小异的模式重复:作家往往先抛下一个契机或可能性,然后让叙述者领着人物顺着这契机或可能性努力,几经折腾终将实现时,作家又将自己早已设定然而隐藏不露的另一种结局突然置于当事人面前,使读者和作品人物一样如梦初醒,恍然有悟。故事从开始到结束,读者与主人公似乎一直是在不明真相的阅读与生存捉弄之中,一切努力莫不是被一个泡影所诱惑。当然不是说这种被捉弄、被诱惑没有现实依据,也不是说作品不能采用这种结构方式,问题是很多作家都使用这样先设契机后亮底牌的模式使人感到太雷同无趣。
三
在对2005年中篇小说创作进行了大致梳理之后,我觉得,要扭转中篇小说创作中出现的一些使人尴尬的局面,必须加强文学批评,克服软弱无力的毛病。文学创作要良性健康的发展,就必须花大力气致力于文学批评建设。2005年或这么些年小说创作中存在的或多或少的问题,一个很重要的憾事就是批评的不作为,我们缺少一针见血、思想丰赡、理论高远、充满知识分子人文精神的文学评论。但现实的情况是,面对创作界种种流弊,文学批评陷入了沉默状态。文学批评的代名词就是文学表扬,找不到多少有实力的评论。许多评论家很多年来丧失了固有的感应时代现实的敏锐性、警觉性和深刻性,他们像应声虫样跟在创作背后偏偏倒倒、唯唯诺诺,要么高谈宏论,不知所云;要么操劳着为自己亲近的作家当“托儿”,写些不关痛痒的温吞水式的文章;要么屈从于权威说尽恭维话。许多评论家四面拿好处,忙于马不停蹄地到处走穴,享受声色犬马之乐趣,看中的是简单的东西带来的富贵结果,和修表剃头一样可以养家糊口,缺乏起码的勇气、正气、锐气。他们的存在与否,已经不重要。要说,我们的许多中篇小说写作文体粗简、精神容量肤浅、智性写作罕见、佳品稀疏,正在使读者失去阅读的兴趣和耐性,我们的评论家不能不对此负重责。
(作者单位:西南科技大学文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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