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5期

文学总是面对着他人

作者:施 军




  既然一个文学家不可能作为一个完全彻底的个人、一个孤独悬置的个人来写作,那么,一个真正具有个别性的文学家,也是真正具有整体性的文学家,他一直在对历史与人性的整体状态沉思、忧伤、激情。文学对个人内在声音和历史外在声音的挖掘是同时的、融合的,可能会有所倚重和倾向性,但不会相互偏离。不论什么样的写作和阅读,都不可能脱离个人生存,但个人生存也不可能成为个人脱离历史、人性、理想主义的直接显现。
  对市场中国的文学而言,问题在于个人的写作能否面对他人的空间,而不在于个人的写作能否融入他人的空间;缺乏的不是个人的感性体验,而是面对他人的诗性智慧与审美觉悟。于是,我们更多地看到,一些注重个人生存和写作的作品常常无法把那些泛滥的自我情景转化为真正的审美情景和精神情景,因为缺乏对个人与他人相融的生活情景的思考,盲从依附、随波逐流于表面和流行的个人时,难以产生思考与诗性。如果要克服这种工具式的文学立场、克服这种表象式的现实关怀,就要:一是放弃眼前利益,二是放弃文化传统中的卑琐一面。
  在市场中国的文学对他人的淡漠中,人们的生存态度、目标、状态和期待,往往与人们的生存理想和生存理性产生了悖谬和颠倒,文学与社会现实的关系也产生了悖谬和颠倒,文学不但很少提升和警醒现实,反而帮助了现实的混沌和堕落。面对他人的思考薄弱、精神立场缺失,导致了表现方式肤浅、语言粗劣、情感贫乏、内容重复、主题相似等诸多问题。个人生存经验和写作体悟的差异,并没有在具体的风格、思考、形式、结构、人物以至细节中表现出来。个人的精神立场,就是个人写作的风骨,同时也与具体内容血肉相依。任何叙事与抒情所产生的诗性,都体现对人性、历史、理想的关怀、敏感、洞察、发现。
  市场中国不仅是一种生存状态,也是一种心灵处境,文学面对市场中国的精神立场不但应该是一种美学立场、诗性立场,而且应该是面对他人的社会立场。人性善恶、德行美丑、正义与邪恶、高尚与卑鄙、理想主义与实用主义的差距,是不可弥补的存在之伤,不可能用一种美好的愿望和努力去填补修复,但文学的本性却是追求这种美好愿望的实现。文学应该充当市场中国呼唤人性、批判邪恶的号角,有时也直接成为剖析社会丑恶、为受害者说话的手术刀,就像席勒和左拉所提倡的那样,也有时是探测灵魂和道德的尺度,就像雨果和托尔斯泰所做的那样。只有在对现实的尖锐批判和犀利思考中,才能显示文学的精神力量,古希腊的悲喜剧早已经这样做了。
  市场中国浮华浅薄、庸俗利己的风习控制着人们的生活,也影响了文学的无聊以至无耻,有一些作品无所顾忌地张扬着这个时代里最时尚的生活和最恶劣的风习。我们看到的很多主流作品,或者说有广泛影响的作品,很难与他人的生活以及完美的良心结合,更多的是与时尚享乐和利益斗争相结合,这使文学鼓励玩物丧志,崇尚利己实用和权术阴谋。这样的作家应该面对他人的脸,先洗干净脑子再说话,先洗干净手再写作。有些人不愿洗脑子洗心灵洗手,是因为他们洗干净了,手就伸不出去了,自己也就失去了很多占有和得到。
  俄狄浦斯弄瞎自己的双眼以寻找光明。光明总是与黑暗相连,看不到黑暗的人也看不到光明。市场中国给了我们黑色的眼睛,我们却难以用它来寻找光明。如果市场中国的谁还以为自己总是处于光明和幸福中,他不是在黑暗中剥取别人衣裳财物的人,就是在黑暗中看不到幸福的伤口和光明的阴影。在市场中国的幸福中,在市场中国的幸福文学中,谁在快乐而自由?谁能像古老的俄国贵族那样充满忧伤和苦难意识?市场中国的文学不会去洗尽忧伤和苦难,也不会去说尽忧伤和苦难。
  丢失了面对他人的精神立场,就已经丢失了文学面对生命的精神之门的钥匙。我们已经难以忍受把人类灵魂所鄙弃的肮脏和丑恶不断塞在文学作品里,这本来就是对文学的玷污,但有些人却因为不面对他人而津津乐道于这样的美学风格,并自鸣得意、自以为这就是文学。
  (作者单位:华南理工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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