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6期
超链接艺术:“意象”的“e”象化与生命的无限绵延
作者:王 妍
层层展开的“取象”活动,取的是运动中的生命活象,而在心中逐级深入的“味象”过程,也因此成为一种在内心深处还原生命运动本相的体验活动。“意象”是一种对物境的超越,突破实有,指向虚无,寄存其有限的内蕴,指向无限的广阔世界。
三、链接艺术:“意象”展开的直观化进程
“意象”之所以能够多维展开,是因为它们本质上是一种意识流动的产物,是一种主观投射活动,将主体情意投射到外物形成意象的世界。在人的生存实践活动中,“意象本身变成了一种目的……一个人想使自己脱离现实、想进行自由的选择,哪怕仅仅是假定的,他想用各种不同的方法把它们形象地体现出来。”“如果意象再现出了那些实际存在而不可得到的事物形象,就可以促使人去行动、探求、找到那个渴望获得的事物;如果这种事物实际上并不存在,就会促使人去创造它;如果既不能找到它也不能创造出它,人就会在白日梦中去幻想它。然而靠白日梦的幻想并非总能让人满足,于是人们就会再一次地探求或创造”。{14}
这种内在的要求催生了各类传统艺术媒介的“意象”形态,也形成了各种各样的链接艺术。对于文学艺术来说,语言是这个意象世界的链接:“词(语言)可以制约和改造表象,对表象起着理解、监督、说明的作用,借助语言可以对表象进行操作。借助于词可以对表象进行分解或综合,放大或缩小,增高或加宽,可以使表象移动和翻转……这种借助于词对表象的操作又叫做智慧操作。”{15}当然,依托于语言的这种智慧操作只能是心灵的一种操作,只能通过象形、比类、引申、联想和想像来展开。
美术似乎更彰显这种智慧操作的物化过程。力图在尺幅之间卷舒寥廓霜天的博大与深邃,中国山水画家刻意在山峦之间点染流水或雾霭,甚至留出大量的空白,使画面顿现高、深、远、超、逸之境。这流水或雾霭及留白,就是山峦之间的链接。中国建筑中的园林艺术更是着意把有限的空间拓延到无限,造园的机巧把这种心情表现得淋漓尽致:园林中的桥、廊不言自明地发挥着链接的作用,就是那一扇扇漏窗、一座座亭台,都是独具魅力的链接方式:天坛的祭天台,以一片虚空的天穹——整个宇宙作为自己的庙宇;“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杜甫)的歌咏,不正是从一门、一窗链接到“千秋、雪”、“万里、船”——无限的空间、时间的感叹吗?正所谓“轩楹高爽,窗户邻虚,纳千顷之汪洋,收四时之烂漫。”([明]计成《园冶》)中国造园艺术极尽能事,布置空间、组织空间、创造空间,运用抑景、添景、夹景、对景、框景、漏景、借景等等方式,使中国园林“移步换景”、“曲径通幽”、“柳暗花明”,把宇宙时空的景致都吸收进来,达到“八极可围于寸眸,万物可齐于一朝”(左思《三都赋》)的无限之境。
但是,无论如何,文学意象、绘画意象、建筑意象都还需要借助心之营构才能抵达自由和无限,也许正是不满足于此,欲求促逼着技术的发明和创造,我们终于可以借助一种技术亲手随意剪裁和安排时空,自由地选择生命运动的起点和方向,甚至到未来去回望现在——电影制作第一次把意象的展开直观化了。人们可以依“意象”展开的顺序来重新构造一个意象时空。我们用电影的“镜头”,选择所“看”的那一部分世界;用景别——远景、中景、近景来控制我们与事物的距离;用拍摄方式——推、拉、摇、移控制“看”的角度和方式;更有甚者,我们用蒙太奇——镜头的剪辑,随意链接时空。我们可以用叙述蒙太奇按照情节的发展、时间、空间、逻辑顺序以及因果关系来组接镜头;用平行蒙太奇分叙两个空间同时出现的事物,使两者相互衬托,形成对比、呼应,产生强调的生命体验;用交叉蒙太奇强调并列的多个线索之间的交叉关系和事件的同时性和对比性,造成强烈的对比和激烈的气氛,加强矛盾冲突的尖锐性;用重复蒙太奇使代表一定寓意的镜头或者场面在关键时刻反复出现,造成强调、对比、响应、渲染等艺术效果;用隐喻蒙太奇含蓄的意象来表达无限的寓意,达到一咏三叹,余味无穷的体验效果。我们还可以通过镜头蒙太奇链接,直接而生动地体验他人的心理活动、精神状态,如人物的闪念、回忆、梦境、幻觉甚至是潜意识的活动,将自己的生命与他人的心灵和身体链接在一起。数字技术为蒙太奇带来革命性的突变,经过数字技术的处理,影像可以有机地、按照人的意志随心所欲地复合在一起,形成一个天衣无缝的电影影像——无缝剪缉。我们终于可以突破肉眼的局限,像全知的上帝一样俯瞰寰宇、俯视众生,或者通过镜头的幻化,体验斗转星移、白驹过隙的感受,从而更加痛彻地感悟宇宙人生,这种种影像意象揭示出人类生命本能的深层欲望:全知、全能、自由、永恒。
然而,人们发现,无论我们如何自由的剪裁和安排,我们对时空的链接操作还是如此有限,这种窘迫和沮丧在电影《罗拉快跑》中可见端倪。无论我们从哪一个节点开始,如何链接,都无法表现这个因果无限牵连的、布满无限变量的关系世界,这个关系世界是偶然的和无序的、永远变动不居,运动过程中偶然、随时形成并强大起来的“序参数”([美]大卫·格里芬)决定了事物发展的命运——而我们的操作实在是太有限。
至此,人们不免有些颓唐:无论如何,电影一旦摄制完成,便成为一个寂然不动的客观“物象”,观者只能再进一步依靠自己想像的能力再去对此进一步向纵深拓延,寻找与自己生命共振的感觉。生命超越时空还是让人“可望而不可及”的梦想。也许正因为如此,人类的不甘催生了以数字网络技术为依托的超链接艺术,这一次,生命世界相互“链接”的愿景似乎就要变成了现实。
四、超链接:意象的“e”化与生命本体的无限绵延
1945年,《大西洋月刊》上发表了万尼瓦尔·布什《正如我们所想》,他设想有一种名叫MeMex的虚拟装置,可以整合大量的数据和资料,扩展人类的记忆功能,不同的用户可以在同一时间将胶片输入此系统,也可以在不同的地点输出数据。时隔半个世纪之后, WWW网络通讯协议之下,我们已经可以轻车熟路地借助超链接在网络上穿行。超链接是一种指向,能快速把你带到你要去的地方,一切都在弹指一挥间,既迅速又直观。网络构建了一个丰富立体的多维世界,超级链接艺术将我们的生命链接到丰富多彩的生存世界,“意象”正在 “e”象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