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6期

“新媒体散文”论

作者:杨汤琛




   崛起与命名
  
  王国维在《宋元戏曲史》中曾感慨“凡一代有一代之文学:楚之骚、汉之赋、六代之骈语、唐之诗、宋之词、元之曲,皆所谓一代之文学,而后世莫能继焉者也。”{1}自新世纪以来,市场经济惊涛拍岸,思想文化瞬息万变,带有强烈商业色彩与市民气息的大众文化迅速崛起,诸类报刊、网络、杂志纷纷以先锋、嬗变的姿态成为中国现代媒体转型与公共空间拓展的重要范本,同时,被冠以新媒体散文的文类也随之弥漫众人视野,成为我们无法掩目的文学潮流,《羊城晚报》记者王义军说,2000年的新媒体散文真是花团锦簇,几乎所有的网站都在疯狂地刊发这些以“酷“自居的小文章,而一些都市报、晚报或以都市人为目标人群的报纸也在这一年或新辟版面或增加分量,大力将这种新的散文推向前台。{2}从这个层面而言,新媒体散文可谓是新世纪的“一代之文学”。
  那么,何谓新媒体散文?首先,我们需要对其载体“新媒体”作一个大致限定,随着经济技术的全球一体化,互联网以及数字电视技术、网络技术等被称为“新媒体”的高科技技术成为现代生活须臾难离甚至蚀骨销魂的一部分,探究内理,我们还发现波涛汹涌的网络电子信息常常与都市的纸质媒体互为表里,一篇热文常常在网络等电子媒体与纸质报刊上联袂登场,相关消息也互通有无如孪生兄弟,就此而言,“新媒体”不仅包括新兴的网络等高科技媒介,还应该包括深入城市骨髓的流行纸质媒体,即上个世纪末大量繁衍、崛起的都市报、周末报、晚报、晨报等,它们与网络形成的是一而二,二而一的合生共谋状态,它们具有共生性与对传统媒体的共同解构性。因此,在这个意义上,“新媒体散文”应该指孳生于网络、电子技术与新兴纸质媒体之间的随笔短文、时评酷论以及闲情小品等。如今,上百家文学网站如榕树下、天涯社区、红袖添香等大都开设了散文随笔栏目,平民散文写手层出不穷;《三联生活周刊》、《城市画报》、《南方周末》、《瑞丽》、《悦己》以及各大城市“都市报”的副刊、生活杂志的专栏也都成为新媒体散文迅速蔓延的载体;2000年王义军主编了五卷本《新媒体散文》丛书,接着,谢有顺、王小山又主编了四卷本《新媒体女性》丛书,随即,年选本《2001最佳新媒体散文》和《2002最佳新媒体散文》也相继推出,从网络散播到报刊发表到结集出版,新媒体散文的出场可谓轰轰烈烈,“新媒体散文”的概念,也从上述两套丛书《新媒体女性丛书》以及《新媒体散文》中衍发开来。
  但是,新媒体散文的蓦然崛起以及它们草根的生存姿态仍引起了不少学者的质疑和反对,不少认为对新媒体散文的指认与命名是笼统和非学理的,是一种粗暴简单的命名方式,是文学概念符号化泛滥的表征,因此尽管有新媒体散文年选的逐年生成,但在学术界,新媒体散文却似乎并不以一个完整的形象被探讨,人们总习惯从个别散文对象和作家入手,对其进行局部的意义阐释。从严格的学理视角来看,对“新媒体散文”概念的质疑是合理的,但文学批评与文学研究是一种特殊的精神活动,不同于可以精确测量和严格规范的自然科学,必须就对象进行精细的分类,毕竟“人文学科所面临的研究对象往往不是通过定量化与逻辑化可以被完全界定的,人文学科中的命名也往往不能使所命名者变得简单明了,实际情况是,可能将被命名者所具有的全部复杂性呈现无遗,从而使研究者在问题的质疑与追索中进入人性与思想的幽深地带。”{3}因此,我们使用“新媒体散文”这个概念,不是为了简单化符号化其文学现象,也不是对其加以神圣化的界定,而是争取使这种复杂流动的批评对象能够在一个相对有效的视野中被整体谈论与研究,并引发更为人性与幽深的追索,我更相信,新媒体散文的概念是在共时的创作实践与批评阐释中逐渐形成的,“新媒体”作为一个新兴的名词被植于文学命名之中,不仅显示了对于传统散文“驱魔”的一面,更重要的是,它提出了和散文写作本质有关的一些东西,比如一种宽松的写作环境,一种自由的主体精神,一些新质的创作现象等,并有可能成为散文未来指向的重要界碑。
  
  自由与指向
  
  新媒体散文是在商业化浪潮与高科技文化相融合的语境下崛起的,它不仅证明了中国散文的自我调适与自我革新能力,也以其时尚先锋的姿态以及相对自由的形态展示了散文的未来指向。
  首先,新媒体散文冲破了传统散文的限制,带来了散文生存空间的拓展与文体的解放。新媒体散文的生存空间与传统散文不同。传统散文受制于狭隘规范的出版限制,不仅受众面相对狭小,而且其一贯抒情载道的文学理念使得它往往成为少数人怡情养性的高雅文学,有些甚至只能成为束之高阁作者自娱自乐的把玩之物。相对于传统散文闭抑纯粹的生存空间,新媒体散文游走于网络与新兴纸质媒体合生共存的交叉空间之间,相关内容总能共时在网络与纸质媒体间互动传播,新媒体散文的这种多维的生存空间,使得它能以最敏感的姿态凸现社会世相千变万化的生态。譬如跨媒体写手宁肯自1997年上网来,其文章互动于传统与电子之间;南方都市报专栏作者十年砍柴的小杂文不仅登载在面向普罗大众的都市报纸上,同时被悬挂于十年砍柴的天涯博客中,又如南方都市报的城市副刊、羊城晚报的花地副刊、广州日报的每日闲情副刊上所登载的小散文以及网易女人话题、天涯网络社区上的诸多博客上的小文章,它们均呈现互动交流的立体面貌,纸质媒体与网络形成了和谐共振的姿态。从这个程度而言,新媒体散文可以被称为“新媒体中的散文”。
  新媒体散文生长空间的拓展也使得新媒体散文相对传统散文极大丰富了以往散文狭隘单一的抒情世界,打破了僵化的散文写作模式,拓展了散文的题材范畴和表达方式,获得了更为自由的生存状态,甚至带来了跨文体与流行词语汇流的新形态。新媒体散文的文体不同于传统散文的特点,就是有大量的作品都“法无定法”,而且勇于破体,即钟嵘在《诗品》卷下所谓“有乖文体”。不少散文融合了诗歌、小说、书评、影评乃至网络聊天的文体体例,形式多变,如收录于《2002最佳新媒体散文》的《父与子》、《小夜曲》就宛然精悍谐趣的短篇小说,网络写手小e的《我比死者死得更惨……》片段化的段落、诗化的语言有如一首当代长诗歌,张小失的《俺没得外遇》则诙谐地运用了口语聊天的形式,将夫妻间关系描述得别趣横生,“太太,你别质问俺,你的目光忽然那么凶残,俺感到费解。委实,俺是不太聪明,否则,你当年又如何能将俺追到手?笨,不是俺的错。但是,俺也是念过书的,你也别想懵住俺!外遇,就是类似于动词。外,是指方位,在外边的意思……门外何时会走过一头牛?谁也无法预测、推算,也许,俺在门外遇见的,是一头猪”。相对于“纯文学”或传统意义上的“文学”概念而言,这种文体的肆意与喧哗无疑体现了新媒体散文充满活力和具有包孕性的力量。在天马行空的网络时代,不但文体繁杂,众生喧哗,而且创造者的自由写作和传媒的互动性使得新词语也层出不穷,比如“猛女”、“酷”、“炫”“板砖”、“美眉”等前卫词语,“fans”、“cool”、“man”、“AA”制等流行英文词都被新媒体散文作者频频引入,王小枪在《新春寄语》中是满口的网络流行话“祝每一个在论坛曾经混过的,正在混的,准备混的,希望混的大虾小虾中不溜虾们道一声:过年好。”黄爱东西的《话的时尚版》、郭栋的《精神打假》足以唤起人关注流行语的兴趣,这些新语词悄悄改变了散文的陈旧面貌,更受到前卫网络读者们的大力追捧。新语词的出现不仅是形式的变迁,更是内质的反映,在新的语汇中,存在了新的价值观念、新的思维方式、新的生活旨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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