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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九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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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我知道。她不在家。起先在。后来走了。”额头很低、面颊有点歪斜的这个女人上下打量他。 她已经看见紫罗兰了。要藏起来已为时太晚。 如果手中没有这两束紫罗兰,此刻他还会有个人样儿,可以自己去敲门,坦然地谈话,继续问下去——她走了多久,是不是很快就会回来,甚至还可以留张条子给她。(说不定感加也留了条子给他?……) 可是紫罗兰使他变成了一个求爱者、一个前来送礼物的人。一个痴情的傻瓜…… 于是,在这个面颊有点歪斜的女人的进逼下,他退到了长廊上。 而对方不仅把他从进攻基地赶走,还跟踪观察:这个流浪汉的背袋里似乎有什么东西直往外顶,可不能让他从这里顺手牵羊捞走了什么。 不带消音器的摩托车,在院子里肆无忌惮地发出开枪似的啪啪声,有时突然中止,随后又响起来,接着又停止了。 奥列格不知所措。 女人怒气冲冲地盯着他。 薇加既然答应了,她怎么会不在家呢?是的,她本来在等他,可是后来出去了。多么不幸!这不是不巧,不是扫兴,而是不幸! 奥列格把拿着紫罗兰的那只手缩进了军大衣的袖子里,就像手被砍去了似的。 “请问,她很快就会回来还是上班去了?” “她走了,”女人把字眼咬得很清楚。 不过,她并没回答问题。 可是,就这样站在她面前等着也很尴尬。 摩托车抽动起来,啪啪地喷吐着,放了一阵烟枪,随后又熄火了。 而栏杆上放着的是一些沉甸甸的枕头、褥垫和罩着被套的毯子。这都是被拿出来晾晒的。 “那您还等什么呢,公民?” 还由于这些床上用品所形成的庞大碉堡,奥列格怎么也想不出对策。 而那个女人则直盯着他,连思考的时间都不给他。 那辆该诅咒的摩托车始终发动不起来,简直把人心都撕成了碎片。 于是,奥列格从枕头碉堡那儿后退——循着来时的原路被撵得退了下去。 要不是还有这些枕头(一只角被揉皱,两只角像奶牛的乳房那样松垂,还有一只角像方尖碑似的耸立),要不是还有这些枕头,说不定他会想出办法来,会采取什么行动。不应该就那么干脆地走了。激加一定会回来的!而且,很快就会回来!那时她也会感到遗憾!必定会感到遗憾! 然而,枕头、褥垫、带被套的毯子以及像旗帜似的晾在绳子上的床单,似乎都标志着一种稳定的、世世代代检验过的经验,此刻要将这种经验推翻,他是无能为力的。他也没有权利这样做。 尤其是现在。尤其是他。 一个单身汉,只要他心中燃烧着信念或强烈的追求,便能睡柴难,睡木板。囚犯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睡在光秃秃的硬板铺上。被强制与他分开的女囚犯也是如此。 不过,要是男人和女人约好了在什么地方待在一起,那么,这些松软的嘴脸就会信心十足地等着显示自己的威风。它们明白,自己的估计决不会错。 奥列格离开那个他自知无力攻克的要塞,背着沉甸甸的熨斗,缩着被砍去了似的手,踉踉跄跄地走出大门,枕头碉堡则得意地用机枪朝他的背影射击。 那该诅咒的摩托车还是发动不起来! 到了大门外面,这些劣劈啪啪的响声减轻了些,奥列格也就停住了脚步又等了一会儿。 他还没有完全失去等到薇加的希望。她要是回来,不可能不从这里经过。那时他们就会相对一笑,高兴地说:“您好!……” “您可要知道……”“说起来也真可笑……” 那时,他已不会马上把挤皱、变蔫了的紫罗兰从袖子里抽出来? 等到了就可以跟她一起重新返回院子里去。但是,他们又不得太经过那些松软而自信的碉堡! 碉堡不会放过他俩,决不会让他们在一起。 即使不是今日,总也会有那么一天,就连与世俗灰尘格格不入的、步态轻盈、热情洋溢和眼睛呈浅褐色的藏加,也会把自己那轻柔美好的被褥(但毕竟是被褥)搬出来晒在敞廊上。 鸟儿无巢不居,女人的生活离不开被褥。 就算你出污泥而不染,就算你崇高纯洁,但夜晚那不可避开的8小时你能躲到哪里去呢? 总不能不睡下。 总不能不醒来。 滚出来了!鲜红的摩托车从大门内滚出来了,一路朝科斯托格洛托夫作最后的射击,而那塌鼻子的小伙子到了街上,神气得像个胜利者。 科斯托格洛托夫失败了,灰溜溜地走开去。 他把紫罗兰从袖子里移出来。过不了几分钟,这两束花便无法送人了。 迎面走来两个小姑娘——乌兹别克少先队员,她们拥同样的黑色发辫都是用电线扎紧的。奥列格的两手各拿一束花递给她们: “拿去吧,小姑娘。” 她们诧异起来。先是两人互相看了一眼,接着又看了看奥列格。她们用乌兹别克语交谈了几句,认识到此人并不是喝醉了独,也不是要纠缠她们。也许,她们甚至还明白,这位士兵叔叔论鲜花送给她们是有其难言2苦的? 其中之一接过街来。点了点头。 另一个也接过花束,点了点头。 接着,她们快步往闹走,两个人肩头紧靠在一起,谈论得很起劲。 他的肩后只剩下肮脏、汗湿的行李袋了。 在哪儿过夜——这得重新考虑了。 旅馆里不行。 去卓娅那里不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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