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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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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走进书房。 书房不大,摆着一个高高的镶玻璃的书架,书架上的疯狂女祭司石膏塑像满是尘土。桌子放在窗户旁边,桌上古老的银制墨水瓶是祖父的遗物;屋子的一角,一摞《政府日报》开始退色;棕黑色椅子上方挂着的镜框里是若热的大幅照片,照片上面,交叉的两把宝剑闪闪发光。屋子里面有一扇门与平台相通,挂着红色粗呢门帘。 “你知道下午谁来这里了?”若热点着烟斗,不等对方回答,立刻说,“那个不知羞耻的莱奥波尔迪娜。你看怎么办,嗯?” “进来了?”塞巴斯蒂昂从里面拉上沉重的条纹门帘,低声问。 “不光进来,而且坐下了,呆了很长时间。莱奥波尔迪娜,那个‘一清二白’!” 他猛地把火柴头扔掉: “什么时候我想到过那个不要脸的女人来我家?她的情夫比汗衫还多,她在德丰多街区打情骂俏,从一个舞厅到另一个舞厅,今年她的多米诺骨牌是一个男高音歌手。她是伪造文书的淫荡汉子扎加朗的妻子。” 他把嘴几乎凑到了塞巴斯蒂昂的耳根: “那女人跟情场老手门东萨睡过觉!就是那个臭名昭著的情场老手门东萨。” 他气急败坏地把手一摆,叫道: “她来了,坐在我的椅子上,拥抱了我的妻子,呼吸了我的空气……塞巴斯蒂昂,我说到做到,要是让我逮住她……”他目光中燃着怒火,心里寻找着最厉害的惩罚,“非用鞭子抽她一顿不可!” 塞巴斯蒂昂慢慢腾腾地说: “更糟糕的是邻居们。” “那当然。”若热大声喊,“从这条街往下去,人人都知道她是个什么东西!人人知道她的那些情夫。人人知道她干那种事的地点,她就是那个‘一清二白’嘛,全世界都知道‘一清二白’是什么玩艺儿。” “邻居们太坏。”塞巴斯蒂昂说。 “坏得让人不寒而栗。” 可是,没有办法,他已经习惯了这个家,是他自己的,是他亲手布置的,也省钱…… “不然的话,我一天也不在这里呆。” 这条街确实不像样子,又小又窄,简直到了人挤人的地步!邻居们各守其位,贪婪地等待着风言风语。任何鸡毛蒜皮的事,比如有马车走过,每个玻璃窗后面都会出现一双瞪大的眼睛,随后下面就开始摇唇鼓舌,交头接耳,意见马上形成。某某人干了不体面的事,某某人喝醉了。 “真是活见鬼!”塞巴斯蒂昂说。 “可怜的露依莎是个天使。”若热在小书房里踱着步子说,“但是在一些事情上还是个孩子,发现了不‘恶’。她大善良了,往往被别人左右。就比如这次莱奥波尔迪娜的事吧,她们从小在一起长大,是朋友,她就没有勇气赶她走。她不好意思,心地太善良。这都可以理解。然而,生活的定则有其要求……” 停顿一会儿,又接着说: “所以,塞巴斯蒂昂,在我外出期间,如果你发现莱奥波尔迪娜来这里,就提醒一下露依莎,因为她就是这样:爱忘事,不思考,必须有人警告她,对她说:‘停住,不能这样!’这时候她就能清醒过来,一定能做到……到这里来,陪陪她,给她弹弹钢琴。如果莱奥波尔迪娜在前面广场上出现,你马上就说:‘亲爱的太太,要小心,这样可不行!’她觉得有了靠山,就会有决心。否则就会难为情,就会被人左右。她自己也不愿意,可又没有勇气说:‘我不想见你,你走!’她干什么都没有勇气:遇上什么事手就开始颤抖,嘴里发干……毕竟是个女人,太女人了!……塞巴斯蒂昂,千万不要忘记,嗯?” “伙计,怎么能忘记呢?” 此时,他们才感到客厅里在弹钢琴,露依莎正以她清脆、响亮的嗓音唱“请你到窗前来”: “朋友,夜色多美丽, 月亮刚升起……” “太孤单了,可怜的露依莎!……”若热说。 他低头抽着烟斗,在书房里踱了几步: “塞巴斯蒂昂,一对夫妇最好有两个子女,至少也该有一个!……” 塞巴斯蒂昂沉默不语,挠了挠胡须——露依莎使劲提高了声调:到了曲子的高潮: “从这里,从那里,在整座城市, 我左寻右觅,看不到你的踪迹……” 若热藏在心中的悲伤是没有孩子,他多么希望有个孩子。还是在单身的时候,结婚前夕,他日思夜想的就是这种幸福:孩子!他想象着孩子的各种模样:两条红红的小腿乱蹬,腿胖得有很多肉褶,细得像绸子丝似的头发;或者是个壮小伙子,拿着书高高兴兴去上学,两只眼睛水灵灵的,回来时把老师给的好分数让他看;或者——那就更好了——是个大姑娘,长得白里透红,穿件白色连衣裙,两条辫子向下垂着,来到他身边,把手伸进他已经花白的头发里…… 有时候他感到害怕,害怕死去之前享受不到那份完美的幸福。 现在,在客厅里,埃尔内斯托正用他尖尖的声音高谈阔论,后来,钢琴伴着露依莎又开始唱“请你到窗前来”,歌声里充满青春的活力。 书房的门打开了,朱里昂走进来: “你们俩在这里密谋什么呀!天晚了,我要走了,老伙计,你回来再见,嗯?我也想跟你一起去,去呼吸呼吸新鲜空气,看看农村,可是……” 他苦笑了一下:“再见,再见!” 若热为他照亮了平台,又拥抱了他一次。要是需要阿连特茹省什么东西…… 朱里昂把帽子戴上: “给我支雪茄算作告别,给两支吧。” “把那盒全拿走吧,路上我只抽烟斗。拿走吧,伙计。” 他用一张《新闻日报》把雪茄包上;朱里昂夹在腋下,一边下台阶一边说: “小心别得疟疾,找到个金矿!” 若热和塞巴斯蒂昂回到客厅,埃尔内斯托正靠在钢琴上抢着小胡子,露依莎开始一首施特劳斯的华尔兹:《蓝色的多瑙河》。 若热笑着伸出胳膊: “费里西达德太太,跳一圈华尔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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