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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器一般的情人(3)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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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凳上,有几个轻佻的女人,大腿修长,胸沉甸甸的,正试着跟几个衣着讲究、模样可笑的青年调情。他们拥抱的时候就像在吞牡蛎。当我看见两个小女孩捡起一只断了翅膀的山雀时,我猛然醒悟到这样一个明显的事实:费迪南在撒谎。他太可爱了,不想让我担心。他安慰我,所以也隐瞒了什么。一想到这,我立即就天旋地转起来,不得不坐下来。我浑身冒汗,那不仅仅是热的。我擦脸、擦臂,手帕都湿了。这个男人溜了,就像水从手指间漏走一样。前几个月,我还表现得像个难以满足的浪荡女一样,迎合他的幻想,举止轻浮,行为放纵,假装蔑视结婚和持久的婚姻。现在,我疲惫不堪。我生来不是一个接一个换男人的人。这是事实。如果说这种事实不光彩,那也自认倒霉。我的反常之处,在于病理上是正常的。说到底,在爱情上,老一套最糟糕的地方,不正是想避开这种老一套吗? 当费迪南明白我永远不会成为一个放荡的性伴侣,而是一个重感情的女人,一个乏味而传统得可怕的女人时,我相信他会离开我的。我敢打赌他会这样做的。但是没有,他改变了策略:他成了一个多情的男人,紧紧地依附我。可以相信,在见到我之前,他遇到的尽是一些无足轻重、没有头脑的女人。随着时间的推移,他逐渐成了一个信守誓言的人,甚至还提到了结婚,还想收养孩子。这个原先猛烈攻击单婚制的人,现在突然心甘情愿地想结婚成家了!这很可疑。他是真的爱我,还是既想保持独身的自由,又想得到两人世界最好的东西,得到有我存在好处?对说谎的人来说,最糟的是他好不容易说了一句真话,而别人却不把它当一回事。他成功地搅乱了自己的形象,也弄得我糊里糊涂。他不断许诺,又不断忘记,然后又重新许诺。他出尔反尔,弄得我疲惫不堪。我又爱他,又想追查他,最后终于侦查起这个可爱的人来。我梦想像玻璃箱中的昆虫一样刺他。我搜查他的衣物、他的内衣,翻他的口袋。如果他几天不在,他一进门,我便冲上去问他的手,想从他的中指和食指里嗅出女人的气味来。我知道他喜欢女人。我恨自己如此掉价,但我坚持不懈。 我还仔细检查了他的记事本:那是一块物产丰富、取之不尽的田野,一本既要有耐心,又要有智慧才能破译的天书,如同古代的一部手稿。那里面的东西都可能有两重甚至三重意思,任何一个约会都可能隐瞒一场短暂的艳遇或一个情故。蛛丝马迹越积越多:神秘的地址好像故意写得让人难以辨认;匆匆写就的姓氏潦潦草草。那是为了遮人耳目。名字看不出男女,起首字母后面的电话号码写得模糊不清,可以这样读,也可以那样读。我火速与剧院的经纪人和导演联系,每个潦草的电话、地址或姓名都与他们无关。在这种混乱中有一种内在的联系,我的任务就是借助放大镜和铅笔,把它们理出来。我有时拨一个电话号码,听一听声音,然后又挂掉,感到挺可耻。如果是女人的声音,我便设法推断出她们的模样、年龄和性格。如果对方的声音甜甜的,我便觉得那是淫荡的迹象。我衷心希望她患有头癣。和费迪南在一起,我学会了让抒情的东西与谎言悄悄地达到默契。他既说永远爱我,又说需要无拘无束的独立与自由;既说“我爱你”,又说“我爱我的自由”。我不知所措,不知道他会不会负起责任来,会不会永不变心。我的父亲已经把瞒天过海当作他的基本原则:在我们曾经生活过的列日城,他养了一个小老婆,时间达15年之久。他跟小老婆生了两个孩子,奔走在两个家之间,而这两个家仅隔几公里,分处默兹河的两岸。我不认识我的两个同父异母的姐妹,她们差不多与我同龄,其中的一个,据见过她的人说,与我酷似。我从伪善的父亲想到虚伪的爱情,这两种情况使我对男人产生了怀疑,不知道该不该信他们的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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