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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一


  第十八章

  “你没事吧?”

  “噢,对,当然没事。只不过天气太热了。”

  “是嘛。”

  “我很好,迈克西姆。”

  “这儿的一切可真是太好了。你会非常羡慕的——他们遇上了一个迟来的寒冷的春天,因此万物的季节都给推迟了。珍妮特家的玫瑰居然还开得生气勃勃的呢。”

  “呃——呃,是的——我想准是那样。”

  “唯一讨厌的是那些小蠓蚊——今天在沼地时我都生吞了一些。”

  “噢。”

  “你真的没事吗?”

  “你为什么老问我这个?”我听到自己发出了一声假笑。

  “你的说话声有点怪。”

  “真的,我确实一切都好。我爱这儿——我非常愉快。我到农庄那儿去过了,去取了些鸡蛋。”

  我待在书房里,背朝着窗户,话说到这儿时我却转过身去。我不乐意想到自己被外面什么人瞧见。

  可外面一个人也没有,这一点我心里也很明白。

  “弗兰克真想留我多待几天,好去钓钓鱼。”

  “呃。”

  “不过如果你想让我按原来安排的在星期三回来,我会回来的。”

  “不,不,迈克西姆,你当然得留下。你会很喜欢待在那儿的。”不,我想,请别回来。要在昨晚,我是会怂恿他留在苏格兰的——尽管这样做我心里几乎是很愧疚——因为昨晚,我觉得独自一人实在很有趣味。可现在不了。不过我还是说,“等你什么时候想回来再回来好了。”

  “那就星期六吧。”

  “很好。”

  “别老是独自个儿待着。去看看邦蒂·巴特莱或别的什么人。”

  “迈克西姆,我不会有什么事的。代我向他们问好。”

  “行。只要你心里踏实就行。”

  我真想尖声叫起来。

  等我把听筒放下,我四周这整幢房子似乎都在吱嘎作响,重新就位,然后便是一片奇怪的静谧。我怔怔地站了一会儿,甚至都没法把窗帘拉上,那对窗户就像一对茫然的黑眼珠,朝着我,窗外的夜色使我昏昏欲睡。

  她已经设法破坏掉了这一切,削弱了我新树立起的自信心和宁静感,让我感到惶恐不安,担惊受怕。她使我觉得这房子令我紧张,不敢一个人待在里面,不敢从一个房间走到另一个房间,连外面的黑夜,那荒凉的花园以及静卧四周的乡野都让我觉得不安。我总觉得自己在被人窥探,似乎什么东西或什么人悄声呼吸着,准备悄没声儿地向我扑来。

  但是我强逼自己到各处把所有的窗帘都草草拉上,把能开的灯都打开。起先,我一个人唱起歌来,但我的声音是既古怪又空洞,我只好让这歌声慢慢消失,接着听到的便只有我的脚步声了。

  我打开收音机,但我又不想听房间里有这尖利扰人的声音,我听不得有任何别的声音。关上收音机后,这儿重又笼罩着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我觉得待在楼上最安全。我带着一只放了些吐司和一只煮鸡蛋的盘子上了床,我躺在床上试着想看点书。空气很滞闷。我让窗户打开着,有好几回,我起身探身窗外凝望着外面那片黑暗,想看清花园里的东西,但这是个没月光的夜晚,我什么也看不见。没一点夜间常有的簌簌声,小动物的籁簌声,树木间也毫无动静。

  书页上的那些字没法让我留下一点印象,过了一会儿,我搁下书,关了灯,就在这时,她的脸似乎在我面前浮现,然后就悬浮在那儿。她就是我见过的那样,我完全能想象得到的那个人,黑黑的身形,苍白的骷髅脸,凹陷的眼窝,闪烁发亮的暴眼,头发平滑地拢向后脑。她轻轻的说话声在我头顶上回响着,毫无怜悯地不停絮叨着,过了一会儿,她今天在这儿,在这幢房子里跟我说的话同我记忆中的她在曼陀丽曾说过的那些话混合到了一起,接着又同我满心恐惧地在意大利那别墅里听到的窃窃低语声混合起来。我昏昏然地处于一种时睡时醒,半睡半醒的状态中,然而却始终没法逃离她,她毫不费事他始终跟着我,我知道这回她是不会放过我了。

  “夫人,这真是一幢相当不错的房子。我知道,你和德温特先生在这儿全过得非常愉快的。”

  “当然,它跟曼陀丽完全不同。没人会把这幢房子同曼陀丽相比,对吗?”

  “你认为死者会回来注视生者吗?”

  “你闯到这儿来,以为自己可以取代德温特夫人?你!你想取代我家小姐的位置?哼,你来曼陀丽的时候,仆人也在笑话你。”

  “你为什么不走开?我们这儿谁也不需要你。往下面看。不是很容易吗?你为什么不纵身往下一跳?”

  “那就是德温特先生。现在是你的丈夫。她的丈夫。那人是个谋杀犯。那火杀了他的妻子。他开枪打死了吕蓓卡。你想过没有,他可能还会那么干?”

  我拼命挣扎着想醒过来,就像上次梦见跟杰克·费弗尔在一辆驶得行决的汽车里时,我大叫着从梦中清醒过来一样,但这次我没法做到。一只手,一只瘦骨嶙峋的冰冷的手捂在我脸上,竭力把我推回梦中,还堵住我的嘴,使我没法呼吸,也不能叫喊,我又被逼着坠入了那深沉的令人窒息的梦中,只见她的脸在浮动,她的声音不停地低语着,低语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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