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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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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我并没有醒来,相反却更深沉地睡了一会儿,我到了这个梦境之外的一个更深的去所,只有我最终到达那儿之后,我才得到了解脱,她的脸和她的声音淡漠远去。我坐起身,扭亮灯,立刻便有一只蛾子飞了过来,轻柔的有一层淡淡茸毛的虫体不停地撞击着灯罩。空气依然那么闷滞,花园里也没吹来一丝风或是一丝凉意。两点稍稍过了一点。我感到又饥又渴,可我不敢起身,像以前那样相当轻松自在地一个人下楼穿过整幢房子,我只是浑身僵硬地躺在那儿,非常害怕——也很愤怒,而最使我愤恨的是她对我和对这幢房子所做的一切,我恨她散发的毒开始像一股气体一样在这儿弥漫,这儿的一切一直是那么明媚,令人愉快,充满了爱和愉悦,而现在都被这股毒气玷污而发出一股污浊气。 我就很她,因为我从没真正恨过吕蓓卡,我怎么能去恨一个已经死去的人,一个我从未见过,从未同她说过话,而只是通过他人之口才知道的人呢?她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既不怕她,不嫉妒她,对她也没有丝毫的怨恨。 是丹弗斯太太支配着我,我对她有一种狂乱、茫然而又无可奈何的恐惧和仇恨,这种感情是没有尽头的,正如她也必定知道的,这种情感对我造成的伤害,带来的沮丧要比会带给她的远为严重得多。 我没有再睡着,只是等待第一缕淡淡的晨曦透进房间,让我可以轻松地下楼为自己准备早茶。 一大早我就开车去市镇,去采购一些食品。完了以后,这一天就变得异常难熬,我简直不知道做什么才好。天气又变得非常炎热,是八月那种乏味、令人疲倦的热,街道上全是尘埃,人们都显得很烦躁。我啜饮咖啡消磨掉一个小时,我一点都不想吃午饭,我顺着横架河上的那座桥一直走到了桥那头,然后我伫立在那儿,凝望着河水,不时抬头眺望着那一片屋顶,一直望到从低地突兀耸起的教区教堂那漂亮的塔楼。 我想让自己像先前那样好好想想科贝特林苑,急切地渴望得到它,用心灵的眼睛看见它;我跟自己说,它还是那样,它没变化,而她已经走了,她不可能搞什么名堂,但我明白真实情况并非如此,打击已经来临。 我没法将眼光放得更远,我的眼光给现实可悲地禁锢了,我们有过的那场谈话,她的那副模样,她在我心中留下的感受,就像车轮那样不停地转了又转。我真想为这世事的不公大哭一场,让受挫和愤怒的苦涩泪水一流为快。为什么,我要对苍天和河水以及近旁莫然无知的过客大声呐喊,为什么会是这样,为什么这一切又回到我们身上,我们就再也摆脱不了吗,为什么? 但是,我对其中的缘由知道得一清二楚。 最后,我开车去了邦蒂·巴特莱家,借口想索要牙医的姓名。她并不相信我的话,从在我说话时她瞧着我的眼神中我立即就知道了。不过她还是给我送上茶,我们就坐在靠近那棵雪松的一个遮荫旧椅子上,漫无目的地闲聊着。这一来,我感觉好多了,我真高兴自己来了这儿,但与此同时,我一直意识到有什么东西,就在我腹中有一种实实在在的感觉,就像有一只捏紧的小拳头直捅入我的腹中,我知道,那就是害怕。 “亲爱的,你需要你丈夫回来,”她说,陪着我向汽车走去。我手中拿着一束她割了送我的香豌豆花。 “是啊。” “你太忧郁了。” “没有,真的。”这种谎话又轻易地脱口而出。“我很好。” “你需要到伦敦去过上一两个晚上——看一场演出啦,要他带你跳跳舞啦。那种方式总是能让我重新打起精神来。” 我想象着她在某个舞厅,兴致勃勃地跳着狐步舞、穿着不十分合身的闪闪发光的鲜艳衣服、兴高采烈、旁若无人的情景。她就像比阿特丽斯。出于一种冲动,我俯身拥抱住她,因为邦蒂这副模样让我想起了她。 “记住,就像我告诉你的那样去干——一个人闷着没好处。” “不,我不会的。谢谢你,邦蒂。” 她站在那儿,挥着手,喊着,神采焕发,我想,她真机敏,能理解人,没人能骗得过她。如果天气再凉快些,我就会在南边的花坛除草,掐去枯了的花朵,那样我就不会让自己闷闷不乐,我就不会这么惶恐不安了。 在多拉放在门厅衣帽台的那一深信的最上面便是那棕色信封。 我立即就撕开它,我要它过去,把它应付掉。 这回的剪报不是黄褐色的旧报纸了,它是从最近的报纸上剪下的。说真的,我见过这则报道,但当时我很快就翻过了这页报纸。有些事我是没法承受的,我不想知道。 职员因杀死恋人而被绞死 一早在彭顿维尔监狱执行死刑 还有一张照片,一幅平庸的很小的照片,上面是一个留着唇髭,可怜巴巴的男人,瞪着一对骇怕的眼睛。他曾是个邮局职员,在一场出于嫉妒的激烈争吵之后,他杀了那个女人。不过,这完全是两码事,我记得很清楚,完全不同。他并没有一支枪。他是在她先用匕首袭击他之后,才用这同一把匕首刺死她的。曾提出是自卫的辩护辞,但没用。他是在两星期前被绞死的。 我把这张剪报放在手心里,捏成一团,我用力捏紧它,以致我的指甲把掌心都掐破了。这事跟我们毫无关系,我不会留下它的,我把它烧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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