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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


  第十章

  简把那叫作“重新安排”——然后中断然后再重新安排——或许要十几次,我继续忙着其他的案子,而每一次简说他的老板准备好了见我最终却都未能成行。有一次我如约去了位于“百威利·格朗”顶层的最高档的意大利餐厅,但是餐厅的侍者总管告诉我玛森小姐无法见我,但我可以作为她的客人到前面要一顿午餐。我要了一份价值二十一美元的海味色拉,当它送过来的时候,令我极端惊怖的是,一只角币大小的剥了皮的章鱼竟从那一堆混合的绿色色拉中缓慢的爬了出来,爬在盘子边缘,然后瘫成一团掉在桌布上。

  “为了保证海味的绝对新鲜,厨师把它们放进色拉时是活的。”侍者解释道,“然后用橄榄油将它们杀死。”

  第二天,我发现我的办公桌上空一条绳索末端中吊着一条橡皮章鱼。这个叫我讨厌的玩艺儿是他们中的哪一个——最可能是凯乐——跑到玩笑商店买来的。这些快乐的恶作剧者还复印了许多简娜·玛森的图片贴在我的墙上:“在马球场见我!”“在浴室里见我!”“路亚,孩子!”“给安娜——我最亲爱的朋友。”

  按照简的说法,这次是“铁板钉钉”,从星期一起的一周内,我将在简娜·玛森在百威利·希尔斯的律师办公室中同她见面。这件事安排好以后,我得以投入全部的注意力与列斯进行深层的交流,他是玛丽娜制造公司新来的机械师。我确实很喜欢在那辆巴罗库塔上工作,要保证它的运转需要在面对唐吉河德式的挑战。尽管他不能解释为什么前灯线路要削短,但他告诉我的那件奇妙发明却将替代整个配线和灯泡装配线。它的成本大约三百美元、而我们将不得不等到有零钱给我们的时候。

  我渐渐知道有些事情是在“牛棚”以外进行的。一件只需表示适度惊异的事情有可能演变成一次小的骚乱,比如有人在抽彩中赢了五十块钱。但是我一直在观注列斯,努力控制我的恼怒,忍受着他在早晨七点钟穿一件污秽的法兰绒衫衬,马尾辫子吊在背后,白色的纸咖啡杯套在他修长的变黑的手指上转圈,清香的水蒸气和他的口臭一同混合在空气中。

  也许老列斯被汽车的毛病扰烦了,或者也许只不过是偶尔一次的宿醉,但是如果他有一把螺丝起子而不是份繁琐的工作,他也许就能够看到所有的道吉货车的前灯灯泡都会换成他的发明。你只需在自动收零的商店递出十美元就可以得到它。但是,正当我准备教育他时,在办公室那一端骚乱已经发生了,并且开始向我身上转移。就像在棒球场里的人浪一样,那边人们刚站起来,十五秒钟以内每个人都涌到我身边了。

  我的第一个念头是我们遭到攻击了。那些疯子们要设法通过安全门。但是,没有一个人去拿他们的武器,飞虎队也没有赶到。“继续。”我示意列斯。自己却绕过办公桌伸长了脖子去看,只看到一幅穿着白衬衫的人潮像海水一样拥向简娜·玛森的情景,而她本人正在朝我走来。

  我根本没有时间去想她到这里来做什么。我激动得发狂似的只来得及把她的图片的复印件全部从墙上撕下来。大片大片的墙灰落下来飞进我的眼里,我把它们揉成一团扔进垃圾堆里,试图强迫自己马上变成一个尽心尽职的FBI特工。简娜·玛森正赶来看我。然后我意识到那条橡皮章鱼还挂在我办公桌的上空。

  我瞟了一眼走廊的情景。我能看见玛格达·斯脱克曼光亮黝黑的头高高冒在众人之上,金耳环闪闪发亮。她自己像一块岩石一样立定身形,并巧妙地分散了她的当事人周围人流的力量,使玛森在她的庇护下跟随她一起移动,保证不受侵扰。同时,她保持了一种宽厚的表情,熟练地环顾房间四周以预期下一步可能会有什么事情对她们发生。将近六尺的身高赋予了她这种能力,可以凌驾于许多人之上。

  我计算出在他们接近我之前,我有十秒钟时间,所以抓起一把剪子又跳上一张椅子,但是随行的人流却突然向左拐了。我空着手跳下椅子,盯着他们的背影发呆。

  稍停,芭芭娜·苏立文像个伊斯兰教托钵僧一样出现在我背后,一只手指使劲戳进我臂上的三角肌里。

  “我得到她的亲笔签名了!”

  她把一张公务用的便笺几乎伸到我的鼻子底下。一个仔细而清晰的签名写满了一整张纸。

  简娜·玛森能把一张废纸变成一顶帐篷,她能仅仅是走进一个房间就改变这一天。这个女人有种魔力,甚至连我,一个无神论者,也感觉到遗弃、伤害和不适当,因为我没有在门的那一边。“简娜·玛森有何贵干?”我有些伤感地抱怨道。

  “要么你知道要么你不知道。”芭芭娜叹着气,一面赶紧跑开。“我要给我芝加哥的姐姐打电话——他们肯定都不会相信的。”

  她刚下了两个台阶,就停下,然后转身跑回来瞪着我,似乎突然间觉得很惊诧。

  “你在这里干什么?”

  “想把我的前灯修好。”我已经又把注意力放到了列斯身上。

  芭芭娜的眼睛已经瞪圆了,露出极度惊奇的表情:“为什么你现在不在高罗威的办公室里?”

  “她是来找他的,不是我。”我露出的是一个生硬的笑容。

  “你疯了吗?”她把我的手从桌上抓开,“到那边去。”

  “芭芭娜,我不会介入别人的会晤——”

  “你就坐在这儿等皇室的邀请?”嬉戏消失了,但她的眼睛因为同样的狂热依然明亮,这种情形在以往任何时候有人提到丢勒·卡特尔时都不会出现。

  “很明显这件事已经被更高层接管了。”

  芭芭娜很不愉快地拽着我的上臂:“走吧,你这个狗屎蠢蛋。”

  她的反应似乎过分了。但是我说:“我去。”

  她放开了我。手臂已经被她扭伤了。

  “耶稣基督。”

  我抬起档案和一听喝了一半的可乐,故作矜持地缓慢向高罗威紧闭的房门走去。一面举起那只没有弄伤的手把头发弄得蓬松些,偶而回头看看,发现芭芭娜·苏立文仍然在背后盯着我。她长我七岁,她的喜怒经常会突如其来,她也能变得严肃。我如果有这么一位大姐,不知道我今天会在哪儿,但是,一定不是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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