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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


  我缓缓地摇着头:“高罗威现在对我另眼相看,我是在为好莱坞工作了。”

  “这跟好莱坞可没什么关系。”唐纳多注视着我。

  “听着——如果乔·西摩打电话给FBI说有医生给了他许许多多麻醉剂,你是否认为我应当飞往波士顿去作背景调查呢?”

  “是政治。”他耐心地解释说,“玛格达·斯脱克曼是共和党的主要捐助人。她住在爱伦堡,里根时代,‘平民会’为白宫的整个翻新出资,她就是其中的一员。你不记得了吗?噢,对了,那时你才十二岁。”

  “但是,当一个像简娜·玛森这样——”

  唐纳多打断我的话:“简娜·玛森是又一个疯颠的女演员,还有,相信我,高罗威从来就没有放过一张漂亮的脸蛋,”他举起手阻止了我的反对,“玛格达是一个更富有魅力的演员。”

  唐纳多悲观地摇着头,回到他的劫案档案前:“你应当读读《新共和》,代替你那本《机械润滑世界》。”

  “我喜欢机械润滑油脂。你应该找点儿来试试。”

  他装作没有听见。

  我大笑着滑下桌子:“我为你感到难过,唐纳多,我走了以后看你还能欺负谁?”

  “我自己。”

  这很刺激。我可以早点回家打点行装,搭乘明天上午八点的飞机到一个陌生的城市,办理我自己的案子,除了SAC自己再没有谁来督察我。脑袋里忙忙碌碌地想,一旦我到了那里,什么需要带回来,下一着棋该怎么走。

  在这时段里,联邦大楼的门厅里挤满了下午昏黄的光线照拂下的人群,今天上午我到达这里时蜂拥的人群移动得还没有这么慢。同样缺乏耐心的人丛在等待着通过金属探测器的检测,那两个被痛苦折磨着的警卫表情彻底的肃穆。在外侧等着拿通行证的人排的线路更长,或许动作也更慢。

  这个门厅是这样一个通道,从全世界各个角落聚集到这里来的数千人,他们每一个人的步调都不能被阻滞,可是现在,连他们自己都对此习以为常:美国政府的官僚主义所带来的不断挫折和深深的绝望。一种易于激动的忧虑使我在迈过这些大理石地板时总是保持着警觉。

  也许正是这种警觉,或者也许对于约翰·罗思我的确有一种第六感,它告诫我说:他来了。这时约翰叫了起来:“安娜。”

  是的,我一眼捕捉到那个靠在墙边的形象,并且知道那就是约翰,尽管现在他肮脏的头发垂在肩上,乱蓬蓬的胡子,还有被撕裂了的灰白色牛仔裤。这副姿态,那饥渴的目光,使我的警报系统一下子尖啸起来。

  “你看起来很好。”他作出一个笑容,说道。

  “你看起来像个‘赊皮客’。”

  “吸毒间谍。我喜欢和害人虫混在一起。”

  他的衬衫,缺了一粒扣子,露着肚脐。腹部是凹进去的,牛仔裤系得很低。

  “那也叫黄鼠狼给鸡拜年吧?”

  “你正面对着的是史垂德先生。”

  我点点头。他像个鬼。

  “你在监视我?”

  “只是等你,沉迷于一些幻想之中。”

  他朝我靠了一步。我往后挪了一步。”

  “我有东西带给你。”

  “拿出来,我会让你的阴谋很快破产——”

  “不。”他打断我,“是奥尔瓦尔多的杀人案。”

  我没有再向后退,但是在我们之间仍保持了足有八尺的距离。

  “我回到那条街跟踪那小子,‘耗子’,那次汽车过路枪杀事件的目击证人。证明了他的确能够辨认出那辆轿车。”

  “什么东西唤起了他的记忆?”

  “他是个男妓。我威胁说要轰掉他的屁股,这样他就听话了。证明这是一次团伙行动,但奥尔瓦尔多并不是预期的目标。一桩毒品交易正要在离公共汽车站几步远的地方进行。对方中的一个身上有血。他们误会了。奥尔瓦尔多夫人碰巧在一个错误的时间走进了一个错误的地方。”

  “你能确定?”

  “那小子人不错。”

  “那么手怎么解释?或者他们把它们打飞只是为了刺激?”

  “解释报告说手被打断是因为受害人对着枪弹本能地试图举起手来保护自己。”

  他抬起胳膊,手掌向外挡着脸。

  我现在明白了,一切非常清楚。一辆小轿车从拐角转过来,嘭一嘭—嘭,街上的人都有经验寻找掩蔽。维奥莱塔·奥尔瓦尔多,夜未央时一个人外出到了那里,谁知道是为什么——她是清白的——被击中了一枪又一枪。她试图挡开子弹,但是它们带着令人震惊的力量和难以置信的速度……

  “奥尔瓦尔多的被杀和她为医生工作之间没有联系。她只是碰巧赶上了交火。这样的事情每天都在发生。”

  我无话可说。

  “我干这件事是因为我想它可能对你有点意义。”

  那些解剖照片像钉在墙上的恐怖日历一样在我的脑子里一一滑动。

  “它对你的案子将不会有帮助,但是至少现在你知道你的堂妹是无辜的。”

  我正在回想她的小女孩怎样恐惧地藏在婴儿床底下。还有那个男孩,和他失去神情的眼睛。

  “她是你的堂妹,对吗?”

  我好长时间没有回答他的问话。然后,我一步踏过一个大理石方块,不慌不忙地朝他走过去,直到我们面面相对。

  “是的,约翰。她是我的堂妹。”

  认识到这点以后我发觉我还获得了些别的东西。信心。解脱。我能站在这里,用一种直率的、新的方式端详这个很长以来我一直畏惧的男人。我能看见新事物,就像在约翰·罗思心中的害怕。

  “别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我碰到了他的肩,“还有谢谢。”

  “嗨,”他说,有些摇晃,有些失魂落魄,“我不是一个彻底的混蛋。”

  那一刻我们对视了一下。然后我转身走出了大楼,快步走进停车库。下午经历的这两件事一直让我牙关咬得紧紧的。长筒袜让我很不舒服,我再也不能忍受它们在腿上多缠一分钟,一进车里,我就把它们扯了下来。好多了。我发动引擎把车倒出来,开上了惩戒阮德尔·依贝哈特大夫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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