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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件事上,我还是惯用推测的方法,到他的童年里面寻找解释。”

  大使边说边从那些材料中抽出了信。

  “这封信最好不要落到拉合尔那边,”他继续说,“那样会够他受的。我这样做虽然违规,但我还是想让你知道。你怎么想?”

  夏尔·罗塞特犹疑片刻,问大使河以对约翰一马克·H的所作所为那么宽容。现在的情形不正是一个典型的例子,需要严加惩处吗?

  “一件鸡毛蒜皮的事情往往才需要从重惩处,”大使说,“这里又没有什么对立派,是不是,这只是一种……一种事态吧……很明显嘛,至于拉合尔……拉合尔,又怎么说呢?”

  他有时见见他吗?大使问道。不,这里没有人见他,除了欧洲俱乐部的经理,那个醉鬼。在拉合尔,从不曾有人见过他有什么朋友。

  “他对欧洲俱乐部的经理才有知心话,”夏尔·罗塞特说,“他不该不知道,几乎什么都给他说出来了。”

  “他说起拉合尔了吗?”

  “没有。好像只说他童年的事,正像您希望的那样……”

  “可他,依你看,他为什么那么做呢?”

  夏尔·罗塞特想不出为什么。

  “他的工作很出色,”大使说道,“现在好像事态开始平息。这事看看怎么办呢?”

  两个人在那里琢磨,对约翰一马克·H,他们该如何安排,派往哪里,把他安置在什么样的天气下,什么样的气候里,怎样安排,才能让他不会过分受自己的影响。

  “有人问过他去哪里,好像他脱口说出了孟买。不过,去孟买,他们肯定不同意。如果留在加尔各答,我可以看着他……但是,在加尔各答,让他长久待下去,恐怕也够他痛苦的。”

  “我没有这种感觉,”夏尔·罗塞特说,“他好像并非我们想的那样,认为留在加尔各答有什么不妥。加尔各答看似与他格格不久,但是他好像已经习惯了。”

  一阵暴雨突然来临。仅下了一会儿工夫。大使走到窗前,拉起窗帘。暴雨已骤然停止,太阳从云层中露出来,几分钟后又不见了,留下一个深深的洞,陷在厚厚的云层里,但很快又自己填上。一阵风吹来,于悄然无声之中,带走花园里的阴影。

  两人又谈起副领事参加次目招待会的事。斯特雷泰尔夫人是不是在读了他姨妈从巴黎写来的信后,才决定邀请他的?为何到最后她才做出这个决定呢?决定之前她犹豫了吗?

  “的确到最后她才写了个条,”大使说,“这样做,恐怕是想把他与众人区别开,为了让他……一定来参加吧。跟你说,我和妻子在外交礼节允许的范围内,做了最大限度的考虑,我们反对把谁排斥在外,即便理由充足,也应该让人出席。”

  大使对夏尔·罗塞特凝视片刻,道:“你还不习惯。”

  夏尔·罗塞特笑了笑。

  “比我预料的还要糟。”

  应当去岛上走走,斯特雷泰尔先生建议他,如果要想在加尔各答坚持下去,应当养成习惯,去岛上走走。他自己也要离开加尔各答,吉尼泊尔打猎去。他的妻子去岛上,他的女儿们下星期功课一结束,也去那里。不就是在那个有名的威尔士亲王大酒店住两天嘛,应该去那里。从加尔各答到三角洲,一路更是饶有趣味,乘车穿过三角洲一望无垠的水田,你会感觉很好,那是北方印度的粮仓,你会看到印度古老的农业风貌,看到一个从前的印度,既然我们在这个国家里,就应当把它看一看,不要整天就待在加尔各答。为什么夏尔·罗塞特不从这个周末就出去?这可是季风期里的第一个周末。从后天星期六起,加尔各答的白人,那些英国人和法国人,将要倾城出动。

  大使停住话头,让夏尔·罗塞特朝窗外望去。

  窗外,副领事正穿过花园,朝那冷冷清清的网球场走去,他的目光落在网球场上,一会儿走回来,一会儿又踱过去,从窗下走过时,好像并没有注意到窗子正开在那里。

  这时,又有一些人走出来,并穿过花园。已是中午时分。没有人搭理他。

  “五个星期过去了,可能他一直在等我召见他,”大使说,“我打算近日就叫他来见我。”

  可是,他真的期待这次召见吗?也许正相反呢?他希望这次召见再推迟下去,永远推迟下去呢?谁也不知。

  “现在,我们家里来了一位年轻可爱的英国朋友,”大使说时,脸上露出一点勉强的微笑,“他就不敢正视拉合尔副领事的目光……确切地说,倒不是一种害怕的感觉,而是一种让人不舒服的感觉……谁都想赶紧躲开,的确,我承认……

  我也有点儿这种感觉。”

  夏尔·罗塞特起身向大使告辞。这回他也穿过使馆的花园。那些源自尼泊尔的无影无踪,一动不动地树立在那里。

  夏尔·罗塞特刚刚上了那条沿恒河伸展的马路,便看见了副领事。只见他停在那些麻风病人的前面,恰似刚才停在网球场前那样,他好像在望着什么。

  夏尔·罗塞特犹豫在那里,感觉一阵特别的热,最后还是掉转头去。他重新穿过花园,从另一个门出去,返回他的官邻,他的官邻和副领事的官哪一样,都坐落在这条马路上,但是离办公室更远,它们实际是一对相同的建筑,就是带回廊的那种般加庐,外表用黄石膏抹成了鳞片状,作为装饰,两座官邸都沉浸在欧洲夹竹桃的环抱中。

  “可以跟他说说话,当然,如果你觉得有勇气的话。”大使这么说。

  夏尔·罗塞特在淋浴,这是今天的第二次。加尔各答的地下水永远是那么凉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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