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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豪特万到加里西亚边境(8)


  “不明白!”巴伦叹了一口气,“我是个木头脑袋。一件事得让人家给我重复十遍我才听得懂。”

  “你真没听懂?”帅克问道。“那我再给你解释一遍吧。你听见的是,你的一举一动必须符合军队中占主导地位的精神,你必须信奉圣约瑟夫,当你被敌人包围时,你就得看看粗木匠把洞留在哪儿,以便保全性命,在新的战斗中为皇上效劳。现在想必你已明白了,你要是能比较彻底地向我们忏悔你在磨坊里干的那些不道德的事,那你就算是好样儿的。你可别给我们瞎扯一气,就象一个关于小姑娘的笑话那样,说她走到神父那儿去忏悔,当她把各种罪行都说了之后,开始害起羞来,并且说,她每夜都干不体面的事。不用说,神父一听到这儿,立即垂涎三尺。对她说:“喏,别害臊,亲爱的女儿,我是在上帝的位子上呀,你给我详详细细说说你的不道德行为吧。’她却大哭起来,说她说不出口,这是很不体面的行为。他又说服她,他是她的忏悔神父。她在犹豫了好半天之后说了个头儿,说她总是脱了衣服,爬上床去,然后又说不下去了,只是哭得更凶。他又说:‘别害臊,人天生就是罪孽的容器,但上帝的仁慈是无限的!于是她鼓起勇气,一边哭一边说:‘当我脱了衣服在床上躺着的时候,便开始抠起脚趾头缝里的脏东西来,而且还拿到鼻子跟前去闻了。’这就是她的全部不道德的事。可我希望你,巴伦,你在磨坊里干的不是这个,你给我们讲点真正的。实实在在的不道德行为吧。”巴伦说的却是对待农妇们的不道德行为:就是他的磨坊里给农妇们磨面时掺了坏面粉。在他纯朴的心中把这也叫做不道德了。电话兵霍托翁斯基最感失望,一个劲儿追问他是不是真的没跟那些农妇在磨坊里的面粉袋上干缺德事儿。巴伦挥了一下手,回答说:“干这事儿我还嫌太笨了一点儿。”

  士兵们得到通知说,要过了卢普科夫隘口的帕罗塔才开午饭。营部军需上士和各连伙夫以及主管全营后勤工作的柴坦麦尔中尉到麦齐拉博尔采村去了,还抓了四名士兵作为他们的保镖。

  不到半小时就带着三头捆着后腿的猪回来了。一路上跟被征购者,一家匈牙利籍俄罗斯人及一名“红十字”会医院的胖医生喊喊叫叫吵个不停。医生使劲对柴坦麦尔中尉讲些什么,中尉只是耸耸肩膀。

  在军官车厢门口,争吵到达高潮。军医开始冲着扎格纳大尉申言,这些猪是为红十字会医院养的。那位老乡却根本不听这一套,要求把猪还给他,因为这是他仅有的一份财产,无论如何不能按他们付给的价钱那样贱卖。

  同时,他把猪款塞到扎格纳大尉手里,他的妻子正拽着他的另一只手,卑躬屈膝地吻着。

  扎格纳大尉为这场面吓呆了,费了好大的劲才把那乡巴佬娘儿们甩开。效果不大。老的甩掉,年轻的又上来抓着他的手直吮啜。

  柴坦麦尔中尉拿出买卖人的调门说:“这汉子还有十二头猪,根据师部最近的一二四二〇号命令的经济部分的规定,已经分文不差地付给他征购价。按照这个命令的第十六条规定,在非战区征购的活猪,毛重每公斤不超过二克朗十六哈莱什。在战区毛猪每公斤增付三十六哈莱什,也就是合二克朗五十二哈莱什一公斤。命令中还有一条说明:如虽属战区,其经济仍完好无损,牲口圈里小猪满圈,或成猪应供应过往部队,其售价与非战区同;在特殊情况下,毛重每公斤增付十二哈莱什。如情况不明,立即就地成立由有关人士。过往部队指挥官或主管后勤军官或军需上士(如需要的是小一些的组织形式)组成的委员会进行审议。”

  柴坦麦尔中尉照师部命令的副本宣读了所有这些规定;这个副本他总是随身带着的。什么在前沿阵地附近一带胡萝卜每公斤多付十五个哈莱什,在前沿阵地附近一带为Offiziersme-nagekücheabteilung(德语:军官伙食部。)提供的菜花每公斤一克朗七十五个哈莱什等等,这一套他几乎都能背出来。

  在维也纳拟订这些条款的人把前沿阵地想象成一片长满胡萝卜与菜花的园地。

  柴坦麦尔中尉向那位满腔怒火的农民用德文读了一通,问他听懂没有。农民直摇头,他便朝着他大吼道:“那你是想要成立一个委员会罗?”

  “委员会”这个词儿他听懂了,所以点了点头。这时,他的猪已经被拖到战地伙房屠宰去了。办理征购的几个扛着刺刀枪的士兵把他簇拥着,委员会出发到他的村庄去就地议定一公斤究竟该付他两克朗五十二哈莱什呢,还是两克朗二十八哈莱什。

  还没走到通向村子的路上,突然从伙房传出一声比往常大三倍的刺耳的猪叫声。

  农民知道,一切都完了,他绝望地喊了起来:“你们每头猪付给我两个金币吧!”

  四名士兵把他围得更紧,全家人却跪在尘土飞扬的公路上,挡住扎格纳大尉和柴坦麦尔中尉的去路。

  母亲带着两个女儿抱着他们两人的膝盖,口里喊着青天大老爷,直到那农民喝住她们,用俄罗斯式的乌克兰方言喊她们站起来为止。他骂道,让那些当兵的吃了猪肉不得好死……

  这样一来,委员会就停止了自己的活动。但那农民突然暴跳起来,举着拳头威胁着,这时,一个士兵用枪托猛击了他一家伙,他眼前一阵发黑,全家人画了十字,拉着他们的父亲一块儿跑掉了。

  十分钟后,营军需上士已经和营传令兵马杜西奇一块儿在自己车厢里吃着猪脑子了。军需上士狼吞虎咽地吃着,隔不一会儿还对文书刻薄地说:“你们也馋了是吗?弟兄们,这美味只能给当官的尝啊。腰花和肝归伙夫,猪脑子和猪头肉归司务长先生们,至于文书嘛,只能摊上双份士兵的肉。”

  扎格纳上尉已经向有关的军官伙房发了命令:“做小茴香红烧肉,要选那最好的肉,不要太肥的!”于是在卢普科夫隘口开饭时,每个士兵只能在汤里找到一两小片肉,那些生来命运不济的甚至只能找到一小块肉皮。

  伙房里历来看人给菜,私情占统治地位。好东西尽给那些跟领导层接近的人。勤务兵们一个个在卢普科夫隘口吃得嘴巴流油,每个传令兵的肚子也都撑得跟石头一样硬。这儿的事情太不公道了。

  志愿兵马列克出于正义感在伙房惹起了一场是非。当伙夫一边说着“这是给我们的营史记录员的”,一边往他碗里放了一大块猪腿肉时,马列克却说,在打仗的时候所有的士兵都是平等的。这句话引起普遍的赞扬声,并成了大家咒骂伙夫的根据。

  志愿兵将那块肉扔了回去,并强调说他不想要任何照顾。伙房的人没理解他的意思,以为这位营史记录员不满足,所以把他拉到一旁说,让他等发完饭菜以后来,给他一个猪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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