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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前祝祷(2)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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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地神父开始感到浑身发热,帅克母亲般温存地把他搂在怀里,往下讲道:“神父先生,您简直想象不到伏斯丁先生是个怎么有道德和诚实的人。他对这些由他牵线送到各个房间去的女人连小费都不要一文。有时候,这些堕落的女人中间偶然有哪一个忘了这一点,想塞点钱给他,您瞧吧,他简直火冒万丈,呵斥她:‘你这头母猪!你既然已经卖身,犯下致命的罪孽,就别以为你那几个子儿能帮我什么忙。我又不是替你拉皮条的,你这个没羞没臊的臭婊子!我这样做仅仅是出于对你的同情。你既然已经堕落到这样的地步,就不要再当众出丑,让巡逻队在街上抓住你,带到警察局关押三天。象现在这样,你至少能暖和一点儿,谁也看不见你堕落到何等地步。’他不愿意收她们的钱时,便在顾客身上想了个补救办法。他开了一张价目单:蓝眼睛的值六克里泽,黑眼睛的十五克里泽,他把各种用费详细写在一张纸片上,交给客人。这是人人都出得起的推荐价格。没有文化的女人加六克里泽,因为他认为跟这种下流货比跟有文化的女人要玩得开心。有一天晚上,伏斯丁怒气冲天,心情非常不好,到奥巴托维茨卡街来找我,好象是被人盗走了手表。刚从电车的保护栅栏里拉出来似的。他开头一言不发,只从衣兜里掏出一瓶罗姆酒,喝了一大口,递给我说:‘喝吧!我们什么也没说,直到把这瓶酒喝完了,突然他说道:‘朋友,做做好事,帮我个忙吧。把朝街的那扇窗户打开。我坐到窗台上,你抓住我的腿,把我从四楼上推下去。我活够了,什么也不需要了。只有这最后的一点安慰:找到一个把我从这世界上除掉的好朋友。我没法再活在这个世界上了。象我这样一个正派人却被人控告为犹太区的一个什么皮条客。我们的旅馆是一级旅馆。三个女侍和我老婆都有身份证,也不欠大夫一个子几的就诊费。你要是还对我有点好感,就把我从四楼上推下去,给我一个最后的祝祷,安慰安慰我吧。’我叫他爬到窗台上去,把他推到街上去了……。您用不着吓一跳,神父先生!” 帅克站到床上,把神父也拽上来说:“您瞧!神父先生,我就这么抓着他一推就下去了!” 帅克把战地神父往上一提,然后一把将他推到地板上。当吓得丧魂失魄的神父欠起身来时,帅克结束他的故事说:“您瞧,神父先生,您啥事也没有嘛;他也没事儿。神父先生,只不过那窗口比这床要高三倍。因为这位伏斯丁先生已醉得神志不清,忘记就是住在奥巴托维茨卡街上的平房里,而不是一年前住过的三层楼上。一年前我住在克谢蒙佐瓦街上时,他也常去我那儿串门。”战地神父在地上惊恐地望着帅克摊开双手站在床板上。 神父忽然想到要治治这个疯子,便结结巴巴地说:“唔,唔,亲爱的儿子,也许还没有我这儿三倍高哩。”他慢腾腾地移到门边,突然捶起门来,他惊恐地呼叫着,以至立刻就有人给他开了门。 帅克从上有铁栅栏的窗口看见神父由卫兵带着飞快地走过院子,边走边起劲地打着手势。 “如今可能把他带到精神病院去,”帅克想道,从床上跳下来,踱着军人步伐,唱起歌来: 她赠我的戒指我没戴。 见你的鬼,你怎么不戴? 等我回到我的团里,再把它住枪眼里塞…… 这件事发生几分钟之后,听差报告芬克将军:神父驾到。 将军那儿高朋满座,主角是两位可爱的太太,还有葡萄酒和甜酒。 除了给他们点烟的那个普通步兵外,早上参加突击审讯的全体军官都聚在这里。 神父象童话中的鬼怪一般踉踉跄跄来到这群人中间。他脸色苍白,义愤填膺,可是却象一个意识到刚刚挨了冤枉耳光的正经人那样保持着自己的尊严。 最近一个时期跟战地神父格外亲热的芬克将军把他拉到自已的沙发上,用醉得嘶哑的声音问道:“你怎么啦?刑前祝祷做完了?” 这时,快活的太太中的一位扔给神父一支“梅菲斯”牌的香烟。“喝吧,我的刑前祝祷。”芬克将军往大绿杯子里给神父斟酒时说。因为神父没马上喝掉,将军便亲手灌他喝了,要不是神父勇敢地大口吞下,他的全身上下都会洒满酒的。 后来将军才问到罪犯在进行刑前祝祷时的表现如何。神父站起来,用悲伤的声调说:“他疯了。” “这准是一次绝妙的祝祷。”将军放声大笑,大家都随声附和打起哈哈来。这时两位太太却又开始朝神父扔起纸烟来。 少校因饮酒过量,在靠桌子另一头的一张沙发椅上打盹。神父的到来惊醒了他,他迅速斟满两杯甜酒,跨过椅子走到神父跟前,要这位著名的上帝的仆人与他为友谊干杯。然后又滚到他的位子上继续打盹去了。 这种为友谊的干杯使神父陷入了魔鬼的深渊,魔鬼从桌上所有的酒瓶中。从快活的太太们的秋波和笑靥中向神父张开两臂来拥抱他。太太们把腿搁在桌子上,因此鬼王别西卜(基督教典籍中的地狱统治者。)便从裙里窥伺神父了。 直到最后一刻,神父还深信,谈到拯救灵魂问题,他自己倒是一个殉道者。 将军的两个勤务兵把神父抬到隔壁房间的沙发上时,他对他们说:“当你们不带偏见,以纯正的思想去怀念众多成为信念的牺牲品,殉难者中的名人时,在你们眼前就会展出虽然可悲然而却又崇高的一幕。从我身上,你们可以看到:当一个人的心里拥有战胜最可怕的折磨。夺取光辉胜利的真理与美德时,他是怎样超脱各种苦痛的!” 他突然翻身面对墙壁,立即呼呼睡去。 他睡得很不安稳。 他梦见,他白天履行战地神父的职责,晚上却成了被帅克从四层楼上推下去的那个旅馆的门房伏斯丁。 客人们纷纷来向将军控告他,说是你要一个金发女郎,他却送去了个深褐色头发的娘儿们;人家要一个离了婚。有文化的,他却送去一个没有文化的寡妇。 他早上醒来时,象一只浑身是汗的老鼠。他的胃也非常难受,老觉得他在摩拉维亚遇到的那个正职神父跟他比起来,简直算得上是个天使。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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