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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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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嘎吐这小伙子倒还老实。他说他生病了,那就是真病了。我倒乐意去给你准备车子。” 说罢,他离开了办公室。考利昂老头子从窗口看到了他儿子跨过九马路,向停车场走去。他想给黑根办公室打电话,但没有人接。他又给家中打电话,还是没有人接。他心情很烦躁,不时向外张望。他看到他的汽车已经停在办公室前靠近人行道的地方。弗烈特靠着汽车的挡泥板站着,双臂叉在胸前,望着为圣诞节购买东西的人群。考利昂老头子上身穿的是短外衣;办公室主任给他穿上大衣,老头子向他哼了一下,表示感谢,走出门,下了两道楼梯。 外面街道上,初冬的天空已经暗下来了。弗烈特懒洋洋地靠着重型“布依克”牌汽车的挡泥板,看到父亲走出大楼,就转到司机座位那边,上了车。考利昂老头子刚要上车的时候,却犹豫起来,又回头向拐弯处一长排露天水果摊走去。这是他最近的习惯:喜爱那种早于或晚于旺季的大水果,喜爱那些绿色箱子里亮晶晶、黄橙橙的大桃和橘柑。摆水果摊的小老板一看到他,马上起来给他挑选。考利昂老头子自己没有动手,只是用手指点。卖水果的人看他指哪个就给他拣出哪个。只有一次卖水果的人说他指错了,把他指的那个水果拿起,翻过来给他看,下面已经坏了。考利昂老头子用左手提起装着水果的纸袋,并付给了一张五美元的支票。当他接过补我的零钱回头向汽车走去时,有两个人从拐弯那边走了过来。考利昂老头子马上意识到要出事。 那两个人披的是黑大衣,戴的是黑帽子,帽檐拉得很低。他们没有料到考利昂老头子的反应那么机敏。他扔掉水果袋,像箭一样奔向停着的汽车。同时他大声疾呼。 “弗烈杜!弗烈杜!” 就在这个时候,那两个人抽出枪,向他开火了。 第一颗子弹打中了考利昂老头子的背。他感到像是给铁锤猛击了一下,但他还是挣扎着向汽车走去。接着有两颗子弹打中了他的屁股,把他打翻了,他倒在大街中央。那两个枪手紧跟着追了过来,但走得很小心,深怕踩上滚来滚去的水果。他们要彻底结果他。就在此刻,弗烈德里克·考利昂跳下汽车,赫然出现在现场。枪手向老头子又慌忙开了两枪,一枪打中他的胳膊,另一枪打中了他右腿的小腿。虽然这些伤都不在致命处,但流血很多,他身旁积成了一个个小血泊。不过,这时老头子早已失去了知觉。 弗烈特先是听到父亲的呼喊,叫他的小名,紧接着就听到了两声刺耳的枪响。他跳下车时,还没有反应过来,甚至连枪都没有抽出来。那两个刺客本来可以轻而易举地把他撂倒,但是刺客也着慌了。他们一来认为他是带着枪的,二来觉得耽搁的时间也太久了,就转过拐弯溜走了,留下弗烈特一个人在大街上守着还在流血的父亲。大马路上的人群都闪开了,躲进两边门廊或庭园里,还有的三五成群地挤作一团。 弗烈特还是没有拔出自己的枪。他呆若木鸡,低头凝视看父亲的身体:脸朝下躺在柏油马路上,此刻在他看来,是躺在发黑的血潮。弗烈特由精神休克发展为肉体休克了。人们探头探脑地又出来了;有个人看到要倒的弗烈特,就扶着他走过来,让他坐在人行道镶边石上。考利昂老头子周围聚集了一群人,当第一辆响着警报器的警车开过来的时候,这一圈人才散开。紧跟着警车后面的是《每日新闻》报的无线电广播车;车子还没有停稳,摄影记者就跳下来,“喀嚓喀嚓”地给还在流血的考利昂老头子拍摄快照。摄影记者便把注意力转到了弗烈特·考利昂身上。他在众目睽睽之下竟然哭了起来;他那倔强的丘比特型的脸上,高大的鼻子上,厚厚的嘴唇上,到处都沾满了鼻涕、眼泪,那副尊容真是个令人发笑的喜剧人物。侦探在人群中窜来窜去;随后又赶来了几辆警车。有一个侦探跪在弗烈特身旁,问这问那,但弗烈特受的震惊太大了,什么也回答不上来。侦探把手伸进弗烈特的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个皮夹子。他把里面的身份证一看,就给他的同伴吹了个口哨。几秒钟后,弗烈特就被一群便衣人员围住,把看热闹的人隔开了。第一个侦探发现了弗烈特挎在肩上的套子里的枪,就收了起来。然后,他们把弗烈特抬起来,扔进一辆没有任何标记的汽车里。这辆车子开走了,《每日新闻》报的无线电广播车也跟在后面开走了。摄影记者还给现场的每个人和每件东西拍摄快照。 桑儿*考利昂在父亲被刺后的半小时以内,连续接到了五个电话。第一个电话是侦探约翰·斐力普斯打来的,他是考利昂家族受雇人员名单上的人,他乘的就是赶到现场的头一辆车。他在电话上对桑儿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能听出我的声音吗?” “能。” 桑儿回答说。 他刚醒来,是他老婆喊他来接电话的。 斐力普斯说话干脆,没有任何寒暄: “你父亲遇刺了,地点是他办公楼的大门外,是十五分钟前干的。他还活着,伤很重。他们把他送到法国医院去了。你二弟弗烈特被带到切尔寺警察管区去了,等他被释放之后,你最好给他找个医生看看。我马上就要到医院去,如果你老子还能说话,我就要问他一些情况。有情况,我随时向你报告。” 桑儿的妻子桑德拉看着她的丈夫由于激动,满脸涨得通红。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直发愣。她压低声音说: “什么事?” 他不耐烦地一挥手,要她住嘴,同时把身子一转,背对着她,对着电话筒说: “你有把握他还活着吗?” “有,我有把握,”那个侦探说,“流了很多血,但也许他实际上并不像看上去那么严重。” “谢谢!”桑儿说,“明天早上八点回家来。你应得一千美元。”桑儿放下电话筒,强迫自己坐下来。他明白他最大的弱点就是爱动肝火,而这次若不冷静,后果不堪设想。首先,得把汤姆·黑根找到。他正要拿电话筒的时候,电话铃又响了,是赌场负责人打来的,说老头子已经给打死了。桑儿问了几个问题,知道这个人并没有挨近被害者,认为他的情报不准确而没有理会。斐力普斯的是内部消息,比较准确。紧接着电话铃又响了。这次是《每日新闻》报记者打来的。他一说明身份,桑儿·考利昂就把电话挂断了。 桑儿又拨黑根家里的电话,问黑根的老婆:“汤姆回家了吗?”她回答说:“还没有。”她接着又说,离他该回家的时间还有二十分钟。她正等着他回家吃晚饭。 “他一回家,就叫他打电话给我,”桑儿说。 他拼命想象当时的情景。他断定,这是索洛佐发动的进攻。但是如果背后没有更强有力的人物在撑腰,索洛佐绝对不敢于掉老头子这样的人。电话铃第四次响了,打断了他的思路。电话里传来的声音非常柔和,非常文雅。 “你是桑迪诺·考利昂吗?” “是。” “我把汤姆*黑根扣留起来了,”那个声音说。“大约三小时之后,他就会带着我们的建议给放出来。在你听到他的报告之前,切莫鲁莽行动。不然,你只能引起许多麻烦,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了,眼下大家都得头脑清醒才行。你那个暴性子是出名的,这次切莫发火。” 说话的声音微微带有捉弄的口吻。究竟是谁的声音,桑儿拿不稳,但听上去有点像索洛佐。于是,他装得有气无力、无可奈何地说; “那我就等等吧!” 他听到对方:“喀嚓”一声挂断了电话。他顺手把这次电话的确切时间记到桌布上。 他愁眉苦脸地坐在餐桌旁。妻子问道: “桑儿,怎么回事?” “咱老子被人家用枪打了。”当他看到她的脸上现出了惊恐的神色时,他粗声粗气他说: “别难过,他并没有死,今后也不会出别的什么问题。” 关于黑根的下落,他没有给他说。这时电话铃又响起来了。 这是克莱门扎打来的,这个大胖子在电话里呼哧呼哧地像猪一样直喘气。 “听说你父亲的事了吗?” “听说了,”桑儿说,“但他并没有死。” 双方停了好久才又说话。克莱门扎的声音充满了激情。 “感谢上帝,感谢上帝。”然而又忧虑地说,“你有把握吗?我听说他已经死在大街上。” “他还活着,”桑儿说。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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