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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


  第三章 传统的女人

  我要做一位妻子和母亲,这是否是每个女人都想做的?

  ――伊英琳·鲍姆

  “纳特要与你离婚。”电话的那一端这样说。并停下来等等着回答,没有回答。继续说。“他要与我结婚。”这是个女人的声音,轻柔而肯定。

  “谁……”伊芙琳开始说,以后又想最好就去它的吧。她不想再听下去。在这个声音再次说话前,伊芙琳挂断了茶几上的蓝色公主牌电话。她总是喜欢这种颜色,喜欢这种蓝白相间的印花墙纸,与鲍姆公寓卧房内的结构相匹配。人们都说伊芙琳有个很好的工作,应是一个优秀的室内装潢师。伊芙琳喜欢恭维,她是这样一种女人,得到的不多,却珍惜它们,把它们贮存在记忆里,当它们可能支持她时,再把它们从记忆里取出来。它们无济于事,至少现在是这样。她开始哭了起来,并伸手去拿纸巾。

  虽然才九点三十分,伊芙琳已上床睡觉了。她并没有病,但是近年来,乔伊离开家住在外边而纳特又经常出去,她喜欢早些吃晚饭,——一张鸡蛋饼和一盘色拉或羊肉丝和波菜,——洗个长时间的澡,然后上床读书。伊芙琳是达布尔德的最好读者,只要它们一出现新书,她马上就买来,一星期就读四五本。书是伊芙琳的催眠药。

  当她取纸巾那,她的书《萨尔斯堡的线索》一书从腿上滑到地上,现在她捡起书。她想要再次埋头于这本故事中,沉醉于另一个女人的生活和情感中。这是发生在奥地利的一个间谍冒险活动的故事。女主人公受到秘密间谍的追捕,在极其危险的情况下被捕了,但是伊芙琳记不住谁在哪一边,谁是双重间谍,谁是美国中央情报局的。

  伊芙琳试图读下去,想记住这个情节。她不愿去想那个电话,她已花了过去的三十年,不去考虑这件事情。

  这件事,说明了她的处境,她和纳特的处境,实际上是纳特的处境。纳特和她们,不管你怎样称呼她们,姑娘们。他的女管家和女秘书们,伊芙琳想象着。她们年轻,有象乔伊一样的长发。性解放的姑娘们,她们事先服了药,不必担心怀孕,在一定时间内有效,也许一个晚上,没有犯罪感,没有内疚,第二天早晨也不想这件事,从不想他的妻子独立在床上看着一本好书。他们只知与伊芙琳的丈夫在床上进行身体上的娱乐。

  伊芙琳已经知道纳特在欺骗她。对此,他从来未否定过,也未说过他与他的朋友们不同。他的朋友们坐在伊芙琳餐厅中的餐桌周围,大吹他们的征服能力;在城市里的夜生活中,那些身体从不离二十岁妙龄的少女们。他们互相开玩笑,捧腹大笑,尽力在桌子周围昂首阔步地走着,引诱恭维伊芙琳,让她也参予他们的下流秘密。

  伊芙琳知道,而且十分清楚,她知道纳特的所有朋友,四十五岁以上至五十多岁的男人,成功,富有,并且是成功的股票拥有者,律师,保险业人员,广告管理人员,他们都干这种勾当,他们都在骗他们的妻子,他们觉得这样做是为了各自的利益,而不是别的东西。对他们的卓越的性本领互相取笑,他们感到纳特的马丁尼酒及伊芙琳的葡萄酒和食物很慷慨,并让她参加他们之间的亲密会谈。伊芙琳听着,很少插话。如果故事非常有趣,她会大笑,如果非常下流,她会以笑掩盖她的窘迫。事实是他们的恭维对她确实起了作用。从他们的行为中,可以明确看到他们完全相信她,他们知道她不会向他们的妻子们告密。他们最主要的恭维是:他们把她一个人当男孩子对待。

  伊芙琳知道得十分清楚。她知道纳特所有的朋友都在鬼混。确实,实在荒唐,但她认为,这是无害的。只不过是伊芙琳从未想过纳特会这样做。她从未想象过在上东区一家四个女人住的公寓,一间肮脏的卧室内里的一张小窄床上,四个女人和他在一起,他张开嘴,湿润的嘴唇吻着某个年轻的姑娘的场面。她从未想过,他那由于出汗而湿热的浓密的胸毛压在别的更年轻的女人乳房上。

  所以纳特也在鬼混。伊芙琳已知道了,但她以最大的努力来抑制自己不去想它。强迫自己把它藏在自己意识的最底层。当他在凌晨三点钟,带着空虚的表情回来时,她一次次地接受并且相信了他的荒唐的借口。她迫使自己不要问他,——她怕争吵,怕他生气。她已接受了这一点。当女人老了时,她们的男人便不忠了。

  但是纳特的存在已不再特别重要了,这与纳特的实际生活无关。那些小贱人,那些女雇员和女秘书们,都被伊芙琳拒之在她自己和她的婚姻周围所建造的城堡以外。

  当伊芙琳蟋曲在床上时,《萨尔斯堡的线索》无声无息地掉在了地毯上;这次没有贱人,这次整夜的出走,不必用他们都假装认为是真实的那种谎言来解释。他们的堡垒是欺骗的大厦,而现在,一个电话就使它开始崩溃。

  1945年是毁灭的一年。那年4月12日,弗兰克林·罗斯福去世。美国人,根据自己的政治信念,有的哭,有的笑,亨利·S·杜鲁门,前密苏里州独立城的服饰经销商,就任美国第三十三届总统。不到一个月后,五月初,乘飞机视察了日本城市广岛,三个月后,八月六日,艾诺拉·盖伊号在日本城市广岛投下一颗原子弹,八月九日,在长崎投下了第二颗原子弹。九月二日,日本在米苏尔号战舰上签署无条件投降文件。

  战争终于结束了。

  1945年同样也是个开始兴盛的一年。10月24日,在旧金山创立联合国,在盟国瓜分了德国,并在柏林建立了占领区之后,世界已放弃了战争,千方百计转向和平。杰克·怕尼和玛丽,弗尔·哈里斯,唐·威尔逊等一伙于星期日夜晚返回了国家广播公司。布匹定量已经结束,服装走俏,服装制造商兴奋地预测到,妇女们会自从战争开始到现在第一次炫耀她们的服装。亨利·福特二世,二十八岁,接任福特汽车公司经理,大战期间,福特公司远远落后于通用和克莱斯勒汽车公司。又有两种新的东西介绍给了美国的家庭主妇:泡沫磨擦器和比尔斯伯里的馅饼和糕点混合的快餐糕饼。从南加利福尼亚州来的出色运动员,杰克·罗宾逊,与布鲁克林道加组织的布郎奇·里基的一家主要俱乐部签订了合同,当时里基当面称呼罗宾逊为黑鬼,以试验罗宾逊对这一词汇的反应。电影童星秀琳·邓波儿已17岁,与空军军官24岁的约翰。艾格尔结了婚,婚礼在好莱坞的维尔赛尔·梅索迪斯特教堂举行,邀请了五百名宾客和几千名呼叫的影迷们。那年的电影是贝利·威尔德导演、雷·米兰德主演的《失去的周未》以及《哈弗》——关于一个男人的幻想和看不见的兔子的影片,获得了本年度的普利策戏剧奖。

  甲45年,美国忘记了战争,到处一片歌舞升平的景象。在一次舞会上,伊芙琳。艾德华兹遇到了纳特·鲍姆。

  这次特别舞会是大学一年级学生的一次交谊会,是在十月的一个星期五的晚上,在纽约布莱克里夫学院的礼堂举行的。伊芙琳·艾德华兹,十八岁,是该大学的学生。纳特。鲍姆,二十五岁,一个平民百姓,正寻找他理想中的姑娘:富有又显赫。

  “我们会有许多漂亮的孩子的”这是纳特对她说的第一句话,这个精明漂亮的家伙闯入了伊芙琳的生活。埃尼·考夫曼哪去了?她有些不安。不知道如何处理这种圆滑的事情。她被人恭维,有些局促不安,虽然用四十年代的标准来看她,是位很有吸引力、身段优美、具有全美国标准长相的漂亮姑娘,但她并非天生如此。她的父母把姓艾普斯丁改为艾德华兹。他们把伊芙琳牙齿弄得平直,给鼻子整形,把头发弄直使它两边垂肩,后边向内卷梢,伊芙琳外表很美,穿着时髦的圆领口开得很低的红绿相间的短袖毛外套,以友肥大的裙子和金色羊皮芭蕾舞鞋。内心里,她还是俭朴的伊芙琳·艾普斯丁,腼腆又谦逊的姑娘,喜欢开心,怕伤感情,稍稍有点鹰勾的鼻子,一下雨头发就起卷。

  “你在哪儿读书?”伊芙琳问,她知道这不是个合适的问题,并感到她自己有些窘迫。

  “哥伦比亚。”他说,并把她拉紧,她能感到他的胸膛抵在她的胸上,这使她有些不自在。当他把脸靠在她脸上时,她更不自在了,她推开他,他的手搂着她的背部,把她的头调到他所需要的位置,这样他们就能够脸贴脸地跳起舞来。

  “你的专修科目是什么?”她真希望她没有开口,她不想在他面前表露自己的惶惑。

  “嘘……”他说。她别无选择,只能听音乐。这是首《坚持到底》,是流行歌曲中最好的曲子。它那亲切、罗曼蒂克的旋律使伊芙琳愈发感到对这个甚至不知姓名、漂亮老成的男人更加亲近,这一切使她心神荡漾,他们拥抱在一起了。

  “我们将有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他说,“两个孩子最好,你不这样认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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