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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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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也没提。他就为娜塔丽不住地担忧发愁。请我们把得到的随便什么消息都打电报告诉他。” 帕格坐在那儿瞪眼望着花床。在昏暗下去的光线里,花儿的色彩渐渐失去了光泽。一丝清风从不停地摆动的蝴蝶花那儿吹拂过一阵浓郁的香味来。“咱们该再打个电话给国务院。” “我今儿打过啦。丹麦红十字会这就要去参观特莱西恩施塔特,也许会有什么话传递过来。” 帕格这时感觉到光阴好像出了差错,自己正重新经历着一个过去的场面。他认识到,罗达所讲的“你知道吗,拜伦来了一封信”激起了他的这种感觉。战前,他们也曾在朦胧的暮色中这样坐着喝阿马纳克酒,就是在普瑞柏尔海军上将把驻柏林的海军武官职位派给他的那天。“你知道吗,拜伦来了一封信。”罗达曾经这么说。他当时也同样感到宽慰,因为他们好几个月都没收到他的信了。那是他提到娜塔丽的第一封信。那天,华伦宣称,他递上了参加飞行训练的申请。那天,梅德琳曾经想不去上课,到纽约去,他好不容易才拦住了她。现在回顾起来,那天真是一个转折点。 “罗达,我不是说过,要把我跟彼得斯的随便什么私人谈话全告诉你。” “是呀?”罗达坐起身来。 “我们谈过一点儿。” 她喝了一大口白兰地。“说下去。” 帕格就把在火车上黑暗的包房里的那番谈话叙说了一遍。罗达不断神经质地呷上一口白兰地。等他说到彼得斯安静下去,打起鼾来时,她才吁了一口气。“嗨!你这人真好,”她说,“我也正指望你这样,帕格。谢谢你,愿上帝降福给你。” “事情并没就此结束,罗。” 她睁大眼睛盯着她丈夫,在朦胧的光线中她的脸色显得苍白、紧张。“你不是说他睡着了。” “是呀。我很早就醒了,悄悄走出房去吃点儿早餐。侍者给我送上来桔子汁。就在这时,你的陆军上校也来啦,脸刮得很干净,穿着得齐齐整整,他跟我一块儿坐下。餐车上那时候就我们两个人。他要了一杯咖啡,接下去马上就说——态度很严肃、很安详——‘我猜昨儿晚上你在柯比博士的问题上是不乐意直接回答我。’” “啊呀,上帝。你怎么说呢?” “嗳,我事先一点儿没料到,你知道。我于是说:‘我还能怎样更坦率一点儿呢?’总是一句这样的话。接下去,他这样回答我——我竭力就引用他的原话——‘我并不想来盘问你,帕格。我也不想要抛弃罗达。不过我认为我应该知道实际的情况。一场婚姻不应该以撒谎开始。如果你有机会把这话告诉罗达,请你就这样告诉她。这样也许可以有助于打消猜疑的气氛。’” “你对这话怎么回答呢?”她的声音颤抖起来,在她把酒杯重新斟满时,她的手也有点儿哆嗦。 “我说,‘没什么猜疑的气氛要打消,要不就在你的心上。如果恶意中伤的匿名信就可以叫你受到影响,那你根本不配获得随便哪个女人的爱情,更甭提罗达的了。’” “回得好,亲爱的,回得好。” “我可没法确定。他直盯着我望望,就说:‘好吧,帕格。’接着,他改变了话题,谈起了公事,此后就没再提起过你。” 罗达喝了一大口酒。“我完啦。你不是一个会撒谎的人,帕格,虽然上帝知道,你尽了最大的努力。” “罗达,我会撒谎,而且有时候我撒谎撒得很好。” “在职务方面!”她轻蔑地把手朝上一挥,“这可不是我目前所说的。”她把酒喝光,又倒了一杯,说,“我完蛋了,就是这么回事。那个该死的女人!不问她是谁,我真能宰了她——嗳!”酒杯里的酒满出来了。 “你会喝得烂醉的。” “干吗不喝个烂醉呢?” “罗达,他说了他并不想要抛弃你。” “嗐,不。他会跟我结婚的。一个注重名誉的人,这样那样。我大概也只好由着他。我有什么别的法子呢?不过说到头,我还是全给毁掉啦。” “你干吗不照实跟他说呢,罗达?” 罗达坐在那儿,凝视着他,没回答。 “我真是这意思。瞧瞧梅德琳和西姆。她告诉了他。他们不能更快活啦。” 她带着几分从前的柔媚讥讽的神气说:“帕格,你这亲爱的笨蛋,这是个什么样的比较?瞧在上帝份上,我是个老妖怪。西姆还不到三十岁,梅德琳又是个娇艳的姑娘。哈克来缠住我,这本是非常惬意的,不过到我们这岁数,多半还是注重理智。现在,我进退两难。我要是照实讲,那就完啦;要是不讲,也完啦。我是个好妻子,这你知道;我知道我能叫他幸福。可是他一定要对我保持这么一个完美的形象。这就全完啦。” “这是一种幻想,罗。” “幻想有什么不好呢?”罗达的嗓音变了,显得有些紧张。“对不住,我要睡觉去了。谢谢你,亲爱的。谢谢你为我尽了力。你真是个大好人,我为这个就爱你。” 他们站起身来。罗达轻盈地朝前走了一两步,用胳膊搂着他,把身子贴紧了他的身体,富有情感,带着白兰地气味吻了他一下。他们一年都没有这样接吻了。就这次亲热而言,它还是起了作用。帕格禁不住把她搂紧了些,作出了反应。 她沙哑地笑了一声,微微挣脱开点儿。“留着给帕米拉吧,好人儿。” “帕米拉拒绝了我。” 罗达的身体在他怀里僵直起来,眼睛睁得滴溜滚圆。“上星期来的那封信里就说的这话吗?她不愿意!” “是的。” “上帝在上,你口风多紧。因为什么呢?她怎么能这样?她这就要嫁给勃纳-沃克吗?” “也还没有。勃纳-沃克在印度受了伤。他们回到了英国。她在看护他,还——呃,罗达,她回绝了我。就是这么回事。” 罗达粗声粗气地咯咯一笑。“你就接受了吗?” “我怎么好不接受呢?” “亲爱的人儿,我可真醉了,来教你该怎么办。追求她!她想要的就是这个。” “我认为她并不是这样。这封信是相当坚决的。” “我们全是这样。我说,我可喝得烂醉啦。你也许不得不把我搀扶上楼去。” “成,咱们走呗。” “我只是说着玩的。”她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胳膊。“把你的白兰地喝光,亲爱的,欣赏一下皎洁的月色。我可以走。” “真上得去吗?” “上得去。晚安,亲爱的。” 罗达用冰凉的嘴唇在他嘴上轻轻吻了一下,摇摇晃晃地走到屋里去了。 将近一小时后帕格上楼来时,罗达的房门大开着。卧室里一片漆黑。自从他由德黑兰回来以后,房门从没这样开过。 “帕格,是你吗?” “是我。” “唔,再祝你晚安,亲爱的。” 完全是悦耳动听的音调。罗达是一个发送信号的能手,不是一个能说会道的人。帕格清楚地看出了这一信号。显而易见,由于彼得斯的猜疑、帕姆的拒绝以及梅德琳的幸福给家庭带来的喜悦,她重新衡量了一下自己的机会。这是他的原配婚姻,在召唤他回去。罗达这是最后一次尝试。“她们不择手段地应付。”彼得斯曾经这样说过。这话真对。而且是一种强有力的手段。他所要做的只是跨进房门,走进那个黑暗房间的尚未淡忘的幽香里去。 他走过了那扇房门,眼睛濡湿起来。“晚安,罗达。”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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