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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


  现在他长大了,已经是高中生,但他仍感觉像个孩子,仍然对自己呆在房子里感到恐惧。床边有个收音机。他故意将声音开得很大。他翻看着一本汽车杂志,努力不去想独自在家的事实。但一个小时后,暴风雨降临了。断电了。这样的事经常发生。灯熄了,音乐声也消失了。

  他抓起杂志,装出一副毫不害怕、一切正常的样子。他暗自希望比林斯已经回到屋里,正在厨房忙着。但当他走出卧室时,房子里一片死寂。他意识到比林斯仍在屋外什么地方,房子里依然只有他一人。

  面前的走廊很黑。没有窗户,所有的门都紧闭着。马克以最快速度跑过走廊,两步并作一步冲下楼梯。面前是另一段走廊。他正打算下去,忽然眼前有什么东西一动。

  他猛地停住脚步,心脏一阵狂跳。

  走廊尽头站着一个小小的身影。在深棕色地板、墙壁映衬下显得苍白的身影。

  比林斯的女儿。

  据说那女孩是个白痴。她并不和父亲一起住在屋子里,而是睡在鸡棚隔壁的一张小床上。比林斯从未谈起过她,他父母也多次警告过马克和克里斯廷在那助手面前不要提起他女儿。马克已很久没有看见她了,几乎已经忘了她。而且他也从没在屋里看见过她。可她似乎一点儿也没变。她至少应该和克里斯廷一般大——他从小就知道有这么一个人——但她看上去却小得多。最多10岁或11岁。

  这使他感到很不安。

  他站在那里,注视着走廊尽头的她,很奇怪她是怎么进来的。

  “马克。”

  他以前从没见她说过话。这声音使他浑身发冷。那根本不像一个白痴在讲话。清晰、温柔、妩媚。不高,但在沉寂的走廊里却传递得很远。她只穿着一件白色的直筒裙。虽然她背后没有光线,但他仍能看见她里面什么也没穿。

  那女孩冲他招招手,示意他过去。他越发觉得浑身发冷。一阵阴风穿过走廊。可空调已经停了,窗户也都关着。他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和那女孩的裙子蹭在她大腿上的声音。

  “马克,”她又开口叫道,微笑着向他挥着手。他迈步向她走去。他不想承认自己的恐惧。他绝望地祈祷父母能马上赶回来,祈祷比林斯会进来找他女儿。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不想单独和这孩子呆在一起。一个小时前,如果有人说他看见那助手的白痴女儿会坐立不安,他一定会放声大笑。可现在他笑不出来了。

  手心全是汗水。他把手在裤子上蹭了蹭。在离那女孩大约十英尺的地方,他站住了。那女孩身后有一把椅子。他不记得这里以前有把椅子。风吹着他的脸,抚摩着他的头发。他努力装出一切正常的样子。“嗨,”他开口道,“你爸爸在哪儿?”

  “马克,”那女孩再次叫道。

  也许她只知道这一句话,他想道。也许她只会说这一句话。

  可她的声音还是不像白痴。这次几乎可以说是……很性感。

  她转身把椅子搬到旁边,然后趴在上面,向他微笑着。她把裙子撩起来。“来吧,”她轻声道。

  他大吃一惊,向后退去,摇着头。“不……”

  “我喜欢你啊。”

  不,不对。小仙女似的姑娘,却又是个经验丰富的女人。可怕的混合体。不管他以前为何害怕这房子,不管他察觉到了怎样的危险,马克知道眼前就是一切问题的答案。他知道他必须尽快离开,以免更可怕的事情发生。

  他继续向后退去,眼睛依然无法离开那姑娘。

  “我想要,”她说到,“我现在就想要。”

  “不。”

  “我想要你。”

  “不!”他更加坚定地说道。

  “可你父亲干了。”她对他微笑着。那微笑所传达的含义不仅仅是性,不,是邪恶,是堕落。“他还弄疼了我。”

  马克撒腿就跑。他跃上楼梯向自己的房间跑去。身后传来那女孩的嘲笑声。笑声在阴暗的走廊里回荡。

  不知过了多久,父母的汽车终于回来了。克里斯廷敲着他的门让他出来帮忙卸东西。直到这时他才敢迈出房门。

  这件事之后,他才具有了那种先知先觉的能力。也许那力量一直潜伏在他体内,也许他对这房子的恐惧就是它最初的显示。但和那女孩的遭遇才终于彻底激活了它。它就像是他的第六感官,他根本不必刻意使用。好比视力、听力或嗅觉一样,它会自然而然地向大脑提供信息。

  现在,他能感觉到这房子的堕落,还有他父母的堕落。他知道早晚自己要离开这里。他不属于这里,也无法适应。要么是他抛弃这房子,要么是这房子抛弃他。他不想知道如果事情到了那一步会发生什么。

  他的特异功能在比林斯那里没有用——他在那里什么都感觉不到——而这使他很害怕。他和比林斯一直相处得很好。他就像是马克的叔叔。但马克每次看到他,都不禁想起他的女儿。比林斯以前的慈善和关心现在看上去却似乎是虚伪和欺骗。马克于是不得不远离这个人。

  他父母似乎意识到出了什么事。他们似乎知道了他那种神奇的力量。他们对他的态度转变了。但不是很明显。父母依然要求他在特定的时间做特定的事,但态度似乎有些疏远。虽然他们对待克里斯廷仍像以前一样,但他有种感觉,如果他离开,父母是不会介意的。

  他开始尽量呆在房子外面,在同学家住宿。在门廊上过夜。但一天晚上,他又看见了她。在鸡棚里,月色下那白色的身影向他招着手。他急忙跑回屋里,回到房间。身后仍是那女孩嘲弄的笑声。

  那以后,他开始劝克里斯廷和他一起离开。可尽管她在房子里并不快乐、尽管她对比林斯的女儿怀着恐惧(他能察觉到,虽然她自己并没有意识到),但她无论如何不愿离开父母。他告诉她可以写信、打电话,让父母知道他们在哪里、为什么离开,但她还是打定了主意。这是她的家,她不想离开。

  然后,一天晚上,那女孩走进了他的卧室。

  这次她看上去确实像个白痴,而且没有说一句话,但身上那种撩人的情态却丝毫不减。房门是锁上了的,窗户也都插着。马克迅速扫视四周,想知道是哪一个出了问题。可所有的窗户和门都锁得好好的,根本没人碰过。

  那女孩咯咯笑了。

  他紧紧抓住被角,身子拼命向后缩去。他很害怕,想大叫,可大脑似乎已控制不了他的身体。从他唇间出去的只是一声喘息。

  那女孩转身弯下腰,两手抓着脚踝。她把裙子提了上去,从两腿间望着他,笑了。

  当时、当地,他决定离开。不管克里斯廷是否和他一起走,但他必须离开这所房子。

  他终于叫了起来。克里斯廷和他父母眨眼间就到了他的门口。他跑过那弯着腰的女孩,把门打开。当然,等他们进来时,那女孩已经不见了。父母坚持说他只是做了个噩梦,但克里斯廷说她相信他。但是他的特异功能告诉他,相信这件事的是他父母,而不相信的恰恰是可怜的克里斯廷。

  第二天早上,他就出发了。离开的时候,他在阁楼的小窗户里看见了那女孩。黑暗中的一个白色身影,向他挥着手。虽然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但他知道她在微笑。

  “嗨,你没事吧?”

  马克睁开眼。卡车司机正注视着他。他晃晃脑袋,眨眨眼。“呃?没事。”

  “我还以为你是中风了。你刚才一直在拳打脚踢。”

  “对不起。”

  “你好像是旧病发作了。”

  “噩梦,”马克说着,摇着脑袋。“只是做了个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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