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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七


  “是的,陛下,”克里斯托夫·勒卡缪说,一边吃力地屈膝下跪,亲吻年轻国王伸给他的手。

  卡特琳娜王后也向克里斯托夫伸出手,猛然扶起他,把他带到几步远的一个角落里,对他说:“啊!小伙子,没耍花招吧?咱们得光明磊落!”

  “是的,夫人,”他又说,这位感恩的王后给予他的光辉四射的奖赏和荣誉令他震惊。

  “嗳,勒卡缪先生,我和王上我的儿子,我们准许您购买高等法院推事,这位好好先生格罗斯莱的职位,”王后说道。

  “我希望,年轻人,您将沿用前任的习惯作法。”

  德·图走上前来,说道:“夫人,我为他担保。”

  “那好,立文书吧,公证人,”皮纳尔说。

  “既蒙我们的主人王上恩典,为我的女儿签署婚约,”拉利埃嚷道,“购买庄园的全部费用由我来付。”

  “女士们可以坐下,”年轻国王亲切地说,“经母亲同意,我免除我的税金①,作为给女订婚人的结婚礼物。”

  ①指土地转移税。

  老勒卡缪和拉利埃双双跪下,亲吻年轻国王的手。

  “该死!陛下,这些布尔乔亚多有钱!”贡迪凑在他耳边说。

  年轻国王笑起来。

  “既然老爷们心情不错,”老勒卡缪说道,“是否允许我向他们介绍我的继任人,并继续给他为王府供货的王家执照呢?”

  “好吧,”国王说。

  勒卡缪把他的继任人拉到前面来,后者吓得面无人色。

  “如果我亲爱的母亲允许,我们全体入席吧,”年轻国王说。

  老勒卡缪殷勤地拿给国王一只银制无脚杯,这是他在班韦尼托·却利尼①寓居法国奈斯勒公馆时购买的,价钱不下二千埃居。

  ①班韦尼托·却利尼(1500—1571),意大利雕塑家和金银匠。

  “嗳!母亲,多么精美的做工!”年轻国王托底举起杯子嚷道。

  “这是佛罗伦萨的产品,”卡特琳娜回答。

  “请原谅,夫人,”勒卡缪说,“这是一位佛罗伦萨人在法国制作的。佛罗伦萨的东西属于太后,但在法国制造的东西是王上的。”

  “我接受,好好先生,”查理九世嚷道,“从今以后这将是我的无脚杯。”

  “做得不错,”太后细看这件精品,说道,“可以列入王家珍宝。——怎么样,昂布鲁瓦斯师傅,”王后指着克里斯托夫凑在外科医生耳边说,“您好好给他治了吗?他今后能走路吗?”

  “他将健步如飞,”外科医生微笑道,“啊!您把他给娇惯坏了。”

  “少一个僧侣,修道院关不了口,”太后轻佻地说,这种受到人们谴责的轻佻不过是表面现象。

  晚餐气氛愉快,太后觉得芭贝特很漂亮,拿出她一直保持的尊贵王后的气派,把自己的一枚钻石戒指套在芭贝特手指上,以补偿无脚杯给勒卡缪家造成的损失。从此以后或许过分喜好到布尔乔亚家乱闯的国王查理九世,津津有味地用了晚餐;然后,听了新太傅的一句话,——据说这位太傅的任务是使他忘记西皮埃尔劝善规过的教导——他向首席院长、辞职的老推事、国务秘书、本堂神甫、公证人和布尔乔亚们频频劝酒,卡特琳娜王后见他们有了醉意,即将大声喧哗,只得出去。王后起身时,克里斯托夫、他父亲、两个女人端着烛台,把她一直送到店铺门口。在那儿,克里斯托夫斗胆扯了扯王后的大袖子,朝她打了个暗号。卡特琳娜停下来,一个手势把老勒卡缪和两个女人打发走,然后对克里斯托夫说:“什么事?”

  “如果您可以,夫人,从中得到好处,”他凑在王后耳边说道,“须知德·吉斯公爵成为刺客们的目标……”

  “你是个忠实的臣民,”卡特琳娜微笑道,“我决不会忘记你的。”

  她向他伸出因美丽而遐迩闻名的手,并且摘下了手套,这可以看作宠爱的表示;克里斯托夫亲吻这只令人膜拜的手时,变成了一个十足的保皇分子。

  “这么说他们将替我除掉他,那个粗野的大兵,而无需我插手!”她一边戴手套一边想。

  她骑上骡子,带着她的两名年轻侍从回到卢浮宫。

  克里斯托夫闷闷不乐地喝着酒,昂布鲁瓦斯的严峻面孔是对他背教行为的谴责;但以后的事态判定老行会理事打赢了。否则克里斯托夫肯定躲不过圣巴托罗缪的屠杀,他的财富和土地会给他招来杀身之祸。史书记载了拉利埃继任人之妻的悲惨命运,她是个漂亮女子,赤裸的身体用头发挂在汇兑桥的一根柱石上,曝尸三日。芭贝特心惊胆战地想到她也会遭到这样的对待,倘若克里斯托夫仍然是加尔文派教徒——这即将成为新教徒的名称。加尔文的野心得到了满足,不过是在他死后。这便是著名的勒卡缪高等法院家族的来历。塔勒芒·德雷欧①错误地认为他们来自庇卡底。把勒卡缪家族的渊源追溯到购置其位于该地区的主要地产的年代,后来于他们的切身利害大有关系。克里斯托夫的儿子在路易十三时代接替了他的职位,孙子就是那位富有的勒卡缪院长,他在路易十四执政时建造了金碧辉煌的公馆,与朗贝尔公馆争邀巴黎人和外国人的赞美;它自然是巴黎最美丽的古迹之一。在托里尼街的勒卡缪公馆至今犹存,尽管大革命之初因属于巴黎大主教德·朱依涅先生所有而遭到抢劫。全部图画均被抹掉;此后,住在里面的寄宿学校学生又使它遭到严重损坏。这座扩展到皮货店街老宅的宫殿依然显示出昔日家庭精神获得的美好成果。平分遗产孕育的现代个人主义是否造得出这样宏伟的建筑物是大可怀疑的。

  ①塔勒芒·德雷欧(1619—1690),法国回忆录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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