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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说着,斜提打狗棒,转身便走。

  武同春心里疑云顿起,暗忖:“自己从来没跟穷家帮打过交道,这老叫化素昧生个,莫非只是“天地会”的爪牙?”心念中,挪步跟了上去。

  老叫化头山不回地迳直走出镇外。

  武同春在三丈后紧紧相随。

  地点愈来愈荒僻,老叫化没停步,反而加快。

  武同春暗忖:“如果这要饭的真是“天地会”的爪牙,自己不是睁着眼走入陷阱么?”心意动处,身形一起,想超前截对方。

  可煞作怪,老叫化似乎背后长了眼睛,他的身法也随之加速速,晃呀晃的,像踏空飘行,武同春展尽身法,就是差那么一点无法超前,这使他下意识地紧张起来,这老叫化的功力深不可测,后果着实难料。

  但是,已经跟下来了,他不能再回头,照对方身法,想走恐怕也走不掉,于是只好硬着头皮跟下去,身法一弛,老叫化像通灵似的也慢下来。

  气氛显得十分诡谲。

  眼前,来到一片疏林中,老叫化终于停止了。

  武同春一个弹身,站到对方正面丈许之处。

  老叫化仔细端详武同春,天黑,老叫化的目芒更亮,亮得像冷电寒星,看上去很吓人。

  武同春努力镇定了一下心神,开口道:“阁下有何见教?”

  老叫化咳了一声,咯地吐出一口浓痰,抚抚胸,这才道:“年轻人,你的胆子也太大了点!”

  武同春错愕地道:“此话怎讲?”

  “刚才镇上那一幕你看到了?”

  “是的,怎样?”

  “你知道对方来路么?”

  “在下判断是“天地会”的人!”

  “不错。”

  “那是怎么回事?”

  “那名武士因为未能完成使命,所以到现场自决,这是“天地会”的会律。”

  武同春打了一个冷噤道:“什么使命?”

  老叫化冷冷地道:“杀你!”

  武同春登时星目大张,领悟过来,那自决的蒙面人,就是方家老店传“天地符”的人,“天地会”的作风够残忍,对自己人如此,对外人可想而知,只是这老叫化如何知道这内幕呢?除了方大娘,没有第三者知道这件事,当下栗声道:“阁下怎么知道的?”

  “老要饭的要饭张口,要钱伸手,现铁现食不须愁,吃饱睡足,不找些闲事管,准得生病,告诉你,是偷听来的。”

  话说的很风趣,但武同春却笑不起来,他知道这老叫化是个非凡的风尘异人,当下改了称呼道:“前辈怎认得晚辈?”

  老叫化打了个哈哈道:“知道老子,当然认得儿子。”

  武同春不由肃然,拱手道:“谅来是父执之辈,请问前辈如何称呼?”

  老叫化摇头道:“要饭的称呼不外叫化、乞丐、讨口,另外还会有什么称呼?”

  武同春为之气结,对方不肯说,他当然没理追问,转了话题道:“请问那把火是怎么起的?”

  老叫化“嗨”了声说:“十年来老要饭的是方家老店大门的常客,方寡妇非常够江湖,舍了饭菜还带酒,她不知发的那股子疯,烧了店,也断了老要饭的路。”

  武同春激动地道:“店是她自己烧的?”

  老叫化道:“谁说不是!”

  武同春窒住了,方大娘为了自己而纵火焚店,这牺牲太大了,她为什么要这么做?躲了初一,逃不过十五,“天地会”是不会放过自己的,焚了店并不能解决问题,这实在是天下之策,但这笔深恩,却是无可比拟的,心念中,道:“这么说,店里的人无恙?”

  “嗯!大概是。”

  “不知去了哪里?”

  “这要饭的便不知道了。年轻人,你实在是胆大包天,周近百里之内,均是“天地会”的天下,爪牙遍地,你竟毫不顾忌地现身……”

  “是!晚辈太大意了。”

  “大意?此后将寸步难行。”

  武同春哑口无言,造成这种情况,该怪谁?蓝衣书生,丑女,“魁星娘娘”,“天地会”的爪牙?都不是,怪自己不能坚持原则,伸手管这档闲事,现在说什么都嫌迟了,既成的事实是无法改变的。

  老叫化接着又道:“要想自保,你有两条路可走……”

  武同春道:“那两条路?”

  老叫化道:“第一条,你从现在起,隐姓埋名,永绝江湖。”

  武同春不假思索地道:“晚辈早有此意,但有个心愿未了,所以暂时还办不到,请问第二条路呢?”

  老叫化目芒一闪道:“第二条路,充实功力,成为无敌高手。”

  武同春怔了怔道:“武学深如瀚海,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哪有所谓无敌高手?”

  老叫化道:“你说的不错,不过,所谓无敌高手,乃是指某个时期中,功力达到某一种极限而言,也就是说能冠盖某一时期的一般高手。”

  这番道理,似是而非,武同春淡淡地道:“武功的高低深浅,一半取决于高明指点,一半是时间与辛勤的累积,并非一赋可就,前辈以为如何?”

  老叫化沉凝着道:“完全正确,但就一个根基深厚的武士而言,情况略不同,只要得一个‘缘’字,更上一层楼并不难。”

  武同春心中一动,这语调与“无我大师”如出一辙,这当中难道有什么文章?江湖险恶不可不防,这老叫化本就现身得突兀,而自己除了那桩八年前的公案必然了断之外,根本没有理由立足江湖,更用不着争强斗胜,当下冷漠地道:“晚辈不敏,敬谢了。”

  “咦!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晚辈无意武林事业!”

  “你不想自保?”

  “那是另一回事,晚辈自有打算,告辞!”

  “年轻人,你该多想想。”

  “晚辈想过了!”说完,拱手一揖,疾步离去。

  老叫化望着武同春的背影,喃喃地道:“此子相当孤傲,必须随缘待机,另外图谋。”

  武同春不敢再折回镇上,顺路茫无目的的奔行,方大娘为他殷家的事,一直盘旋在心头,这是难以报偿的殊恩,使他感到非常痛苦,他怎么也想不透方大娘何以甘付如此大的代价来救他,而事实上危机并未解除,那只不过暂时脱过一次灾厄而已。

  突地,他想起了方大娘说过的一句话:“……你死了命一条,但你的家人……”他机伶伶打了一个冷颤,不错,“天地会”的人极可能向自己的家人下手,这倒是不得不防,心念中,辨明方向,改道向“无双堡”回奔。

  他祈望着家人无恙,能来得及隐藏避凶。

  正行之间,眼前人影一晃,两名黑衣人拦在前头,武同春吃了一惊,收住势。

  虽在黑夜,但黑衣人襟上的白色符志十分醒目。

  其中之一冷森森地道:“你就是武同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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