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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


  他仍不敢有所动作,默运真元,除了五腑还隐隐作痛之外,别无异状。

  他展开了“潜听”之术,细察周围的情况,这奇术可分辨五丈之内的呼吸之声。

  片刻之后,他确定除了妙龄女尼之外,已无别人,才大张双目,缓缓转动躯体,游扫一周,然后坐起身形。

  又历了一次死劫。

  他吞服下第二粒“回生丹”。

  妙龄女尼停止了佛号,喃喃祝祷道:“我佛慈悲,接到他的灵魂!”

  甘棠低唤了一声:“小师父!”

  妙龄女尼如逢鬼魅似的电弹而起,双目电张,栗声道:“施主,你……”

  甘棠徐徐起身,用衣袖一抹面上的血渍,道:“托天之庇,在下死里逃生。”

  妙龄女尼面上痛楚之色重现,又坐回地上。

  甘棠激动地道:“小师父,你的手臂……”

  妙龄女尼面上先掠过一抹幽凄之色,继而庄严地道:“佛在心中,弃去臭皮囊方是大解脱,区区之伤,施主勿以为念!”

  甘棠怔了一怔,道:“白袍怪人呢?”

  “走了!”

  甘棠不自禁地叹息了一声,昔日的香车美人,今日的断臂残尼,造物弄人,一至于斯,天道确实无常。

  天亮了,但“苦竹庵”似乎还笼罩在暗夜的恐怖中。

  甘棠忽地沉声道:“小师父,有朝一日在下找白袍怪人结帐时,第一件事便卸下他的手臂。”

  妙龄女尼全身一颤,战栗地道:“我佛慈悲,施主千万不可如此,佛家重因果,贫尼只是了前因而已,这手臂是贫尼自己卸下的!”

  甘棠既骇且诧地道:“为什么?”

  “因果已了,诸般成空,施主不必问了!”

  甘棠有些牙痒痒的,但又无可奈何,只好付之一声苦笑,从怀中掏出碧玉小瓶,倒了两粒“万应丹”,递了过去,道:“小师父,这是本门灵丹,一粒内服,一粒外敷。”

  “这……”

  “你我二度相逢,也算是缘,小师父勿却!”

  “如此贫尼拜领了!”

  说完,伸出羊脂白玉般的柔臂,接了过去。

  甘棠望着对方苍白的粉腮,感慨万千,他的心版上同时印了两个影子,一个是美若天仙的香车丽人,另一个是幽寂孤凄的独臂女尼。

  心头,禁不住那莫名的怅惘之情,又是一声长叹出口。

  到现在,他连她的出身来历完全漠然,但却共同经历了一场生死大劫。

  “施主叹息什么?”

  “白云苍狗,叹世事之无常!”

  “世事本皆空,施主何必自苦。”

  “在下请教法号?”

  “贫尼弃尘!”

  “在下永远记住这名号……”

  “弃尘”女尼面色微变,颤声道:“施主可以请便了!”

  甘棠诚恳地道:“在下可有效劳之处?”

  “不敢当,贫尼自会料理!”

  “如此在下告辞!”

  “恕贫尼不送!”

  甘棠转身步出庵门,迎着朝阳吐了一口长气。

  白袍怪人碰上了,但却一无所获,谜,仍然是谜,对方的功力,太出乎他意料之外,想起来余悸犹存。

  现在,他必须找一个隐僻处所,配合药力行功。

  眼前全是茂密的竹林,绵亘无涯。

  甘棠分枝拂叶走向竹林深处,拣了一个荫蔽所在,坐下开始行功,接受第二次的磨练。

  这一次耗时较短,仅两个时辰,便打通了第二个“偏穴”和第一次一样。如果再来一次,便算完成“武功篇”第八段“功力再生”,完成了这一段与敌交手,真力不虞匾乏,随灭随生,当初“天绝门”祖师完成八段之后,创立“天绝门”,以后数代,没有修到七段的,甘棠可算是继开派祖师之后的佼佼者。

  日正当中,阳光从叶隙林消泻落,阴暗的竹林顿然开朗,同时也照亮了林底一弯粼粼的溪流。

  甘棠临流一照。满面尽是斑斑的血痕,那张人皮面具是不能再用的了,当下,把面具撕了下来摺叠好,净了面,取出了另一副戴上,溪水中映出一个白面无髭的清矍面庞,看上去在三十岁之间。

  他笑了笑,很满意这面具。

  这面具制作得十分精巧,薄如蝉翼,柔若无物,紧紧附贴在脸上,脸部的表情竟然不受限制,毫无呆滞之感。

  就在此刻——

  一阵烟硝之味扑鼻而至,抬头一看,林隙间可见冲空的浓烟,接着是劈劈啪啦的爆裂声和墙倒屋塌的哗啦声。

  声音的来源正是“苦竹庵”的位置。

  甘棠这一惊委实非同小可,莫非“弃尘”女尼举火自焚?

  心念动处,疾逾电闪的穿出竹林。

  “呀!”

  一点不错,一座大好庵堂,现在已成了一片火海。

  蓦地——

  他发现火场之外,人影幢幢,全是劲装打扮,正自指点谈论。

  甘棠功力已达上乘之境,虽远隔十丈,语声仍清晰入耳。

  只听一个声音道:“可惜了一个绝色佳人!”

  另一个道:“这种死心眼女人,天下难找,放着荣华富贵不享,来当尼姑!”

  “谋杀!”

  甘棠在心里暗叫了一声,扑向现场。

  火势炽烈,入目一片猩红,就是铁也烧熔了,何况是人。

  一个绮年玉貌的少女,出了家已属不幸,复遭屠庵断臂的惨祸,现在,竟然葬身火窟,化为灰烬,天下没有比这更残酷的事了。

  甘棠五内皆裂,杀机如焚,晃身到了一个看似为首的老者旁,寒声道:“报上姓名来历!”

  那老者陡吃一惊,转身望去,一个中年文士站在身前,双目尽是骇人光芒,下意识地向后一挪步,粗声暴气地道:“朋友哪来的?”

  甘棠厉声道:“我要你报上姓名来历!”

  那老者阴恻测地一笑道:“朋友好大的口气……”

  “报名!”

  “你算什么东西?”

  “要你报名!”

  “朋友想是活得不耐烦了?”

  这一喊嚷,周近十几个黑衣汉子,齐涌了过来。

  甘棠激动得浑身直抖。

  那老者面色一沉,大喝道:“拿下!”

  两名劲装汉子伸手便抓。

  “找死!”

  冷喝声中,惨号随起,两个劲装汉子似断线风筝般飞泻入熊熊烈焰之中。

  所有在场的人,全被这一手惊得亡魂尽冒,面如土色。

  甘棠抖手之间,把两名大汉抛入火场,连看都不看一眼,瞪视着那老者道:“说!”

  那老者连退了三四步,战栗地道:“阁下何方高人!”

  “你不配问,回答本人的话!”

  老者猛一弹身,朝侧方竹林射去……

  甘棠急怒攻心,双目尽赤,大喝一声:“留下命来!”

  举掌凌空挥去。

  “哇!”

  那老者弹在半空的身形,如殒星下泻,仆地而亡。

  其余十几个劲装汉子,一个个脚瘫手软,木立原地,不能动弹。

  甘棠一把抓住其中之一,道:“你说,什么来路?”

  那大汉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甘棠钢牙一咬,振腕一抛。

  惨号凌空,又一个被抛入火窟。

  甘棠手指近身的一个,粟声道:“你说?”

  那汉子筛糠似地抖个不住,结结巴巴地道:“青……龙堡!”

  “什么,青龙堡?”

  “是……是……的!”

  “焚庵的目的何在?”

  “这……不关小的们……事!”

  “奉何人之命?”

  “少……堡主。”

  “好哇!”

  甘棠业已恨到极处,双掌猛挥……

  惨叫粟耳,人影斜飞,这一挥手之间,地上横尸六具。

  “住手!”

  暴喝声中,一个锦衣少年奔到近前。

  甘棠戟指对方道:“卫武雄,你焚庵的目的是什么?”

  这锦衣少年,正是“青龙堡”少堡主卫武雄。

  卫武雄全身一颤,栗声道:“阁下是谁?”

  “这你管不着。快说,为什么要做这种灭绝人性的事?”

  “阁下未免太目中无人了!”

  “小子,那‘弃尘’女尼……”

  卫武雄面色大寒,咬牙切齿地道:“原来那贱人是因为阁下才拒绝本少堡主,哼!”

  甘棠肺都几乎气炸,杀气腾腾地道:“你是所谋不遂而杀人放火?”

  “不错,这种贱人死有余辜!”

  “她……业已葬身火窟了?”

  “你也别想活下去,来得正好!”

  随着喝话之声,举掌向甘棠当胸劈去,这一击,挟以毕生功力而发,势道相当惊人,可惜,他碰到的人功力太高了。

  一声闷哼,右手腕脉已被甘棠扣住。

  甘棠目射恐怖杀光,片言不发,直盯在卫武雄面上。

  卫武雄可做梦也估不到对方有这高的身手,登时惊魂出窍汗珠滚滚而落,一张俊面,已成了死灰之色。

  场面紧张得透不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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