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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


  敢情他恭恭敬敬走着方步,不好开口,才以“传音入密”向自己说话。

  薛少陵依言跟了进去,跨进木门,但见屋中打扫十分干净,上首一张长案上,放着一双古铜香炉,和卦爻之类的东西,两边四把椅子,此外就别无摆设。

  九嶷先生双手捧着那块山石,供到长案之上,忽然跪拜下去。薛少陵瞧得奇怪,暗想:“此人行径,当真有点怪癖,怎么对一块石头,行起大礼来了?”

  九嶷先生恭恭敬敬的拜了八拜,才行站起,朝薛少陵拱手一揖,说道:“老朽不知小兄弟竟是奉恩师之命而来,方才多有失敬,小兄弟幸勿见怪。”

  薛少陵怔得一怔,自己洞外遇上的老樵夫,莫非就是无疑叟?九嶷先生和颜悦色的道:“老朽已有三十年没有见过恩师慈颜,小兄弟带来了恩师手偷,老朽至表感激,不知小兄弟在那里遇上恩师的?”

  薛少陵越听越奇,老樵夫只是随手从地上捡了一块山石,交与自己,几时叫自己带来手谕?当下就把自己在洞外遇见老樵夫经过,详细说了一遍。

  九嶷先生哈哈大笑道:“老朽在屋外布的迷踪石阵,暗藏先后天八卦九宫奇门之学,千头万绪,小兄弟只投下一块山石,就把阵法堵住,除了恩师,还有何人有此能耐,老朽早该想到了。”

  薛少陵道:“但无疑老前辈除了交给在下一块山石之外,并没带来他老人家的谕示。”

  九嶷先生笑道:“恩师在石上留了记号,小兄弟如何看得出来?”

  薛少陵道:“前辈说的极是?”

  九嶷先生连连摇手,又道:“恩师谕示中曾提到小兄弟乃是大师伯的记名弟子,千万不可再以前辈相称。”

  薛少陵愕然道:“在下恩师,人称黑煞游龙……”

  九嶷先生没待他说完,点头笑道:“桑老九侠名远播,老朽久闻其名,但老朽说的,却是大师伯无名道长。”

  “无名道长”,薛少陵曾听张果老说过,‘风尘三奇,无,无,无疑’。

  第一个“无”是无名道长,第二个“无”是张果老的师傅无极老人,无疑叟还是三奇中最后一名,自己几时被无名道长收作了记名弟子?不错,方才老樵老夫在送给自己一颗明珠,曾在布包中留了一张字条,也有“就算是师叔的见面礼之言,莫非无疑叟认错了人?心念转动,不觉抬目道:“在下初出江湖,并未蒙无名老前辈收作记名弟子之事。”

  九嶷先生指指薛少陵腰间竹箫,笑道:“小兄弟这支九转箫,那里来的?”

  薛少陵蓦然一怔,想起那个疯疯颠颠的化缘道人,莫非会是风尘三奇之首的无名老道?九嶷先生呵呵笑道:“这支九转箫,正是大师伯随身不离之物,小兄弟蒙他老人家垂青,真是福缘不浅……”

  薛少陵虽然不知“九转箫”之名,但已试出这支竹箫,拿在手上,轻若无物,却是又坚又滑,不畏刀剑,此时经九嶷先生说出,才知竟是无名道长的随身之物!

  九嶷先生目注薛少陵,问道:“小兄弟艺出桑老九门下,一身武功,在年轻一辈中,已可算得是出类拔荤的人物,何况又蒙大师伯垂青,赐你随身异宝,还有什么不能解决之事,要找老朽来的/薛少陵道:“在下此来,是蒙一笔阴阳张前辈指点,有两件疑难之事,想请先生一决。”

  九嶷先生奇道:“一笔阴阳张果老,他也解决不了?那到底是什么事儿?”

  显然,他觉得凭黑煞游龙桑九,和一笔阴阳张果老都感到棘手的问题,自然并不简单,不觉也引起他的好奇之心。

  薛少陵道:“在下此来,一共有两个问题,一个是在下身世之谜,一个是目前江湖上发生的重大变故。”

  当下就把自己从小遭遇,和最近遇上的一连串事故,向九嶷先生详说细细他说了一遍。

  九嶷先生听他说完,只是不住的点头,闭目不语。

  薛少陵见他闭目思索,一时不敢惊扰!就在一旁坐下,静静的等待着他。

  足足过了一盏热茶时光,九嶷先生才睁开双目,向薛少陵笑道:“桑老九和张果老明明知道小兄弟的来历,他们不敢对你实说,那是还不到时候,所谓不到时候,不外两点:第一、是你仇人武功极高,或是声势极大,你目前的能力,还不足自保,早知道了有害无益。第二、是你身世关连着某一件事,一旦揭晓之后,会使对方有所警觉,无论是第一点或第二点,以老朽的看法,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薛少陵满怀希望,认为见到九嶷先生,定可指点自己身世之谜,没想到他也不肯明说,心头大感失望。

  九嶷先生瞧了他一眼,微笑道:“但小兄弟既有恩师指点而来,老朽纵觉目前还不到时机,早知道了对你反而有害,不过我可以使你对身世之谜缩小一些范围,自己去磨练磨练。”

  薛少陵对自己身世,最感苦恼的就是茫茫人海,无从探听,听了九嶷先生之言,不觉喜道:“还望先生指教。”

  九嶷先生笑了笑,又道:“至于第二件事,目前江湖上只不过乱兆初萌,其中关连极大,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得清楚,老朽可以告诉你的,只有一点,就是你义父薛神医虽然落在对方手中,但决可无害。”

  薛少陵还想再问。

  九嶷先生忽然站了起来,笑道:“家师对小兄弟颇为器重,才指点你前来,在这九嶷洞中,老朽忝为主人,小兄弟难得远来,老朽作个向导,带你去游历全洞。”

  薛少陵自然看得出他对江湖上最近发生之事,似乎不愿多谈,那么话已说完,他这导游全洞,只不过是他极客气的逐客令罢了。

  这就起身道:“在下已经扫”扰清居,怎好再劳先生,在下告辞了。”

  九嶷先生呵呵大笑道:“九嶷洞天造地设,景物幽奇,小兄弟既然来了,如果就此回去,岂不虚此一行?老朽吞为主人,不陪你去畅游全洞,岂不是作主人的招待不周?来,来,小兄弟毋须客气,咱们去吧!”

  薛少陵见他如此说法,一时倒也不好推辞。

  两人步出茅屋,薛少陵跟在九嶷先生身后,曲曲折折的穿行石堆,但觉由他领路,迷踪阵果然丝毫无阻。

  九嶷先生一边走,一边指点石田中那是仙牛的牛粪,那是仙人用过的梨,看去都极具模样。

  走了约莫几里光景,九嶷先生在一处黝黑深邃的石窟前面,停了下来,用手一指,道:“这里是有名的风洞,越到里面,洞窟越小,风势也越发厉害,阴寒澈骨,常人难以忍受。前后有不少旁门中人,利用洞中天然阴风,来练习邪门功夫,后来被家师以无上神功,把风穴堵塞了大半,风势比从前小得多了。”

  薛少陵走近洞窟,凝目瞧去,但觉黝黑无比,深不可测,这一站近,果觉石窟中寒风凛烈,迎面吹来,风势依然极强,当真是“空穴来风”了!

  九嶷先生停得一停,依然朝前走去。

  一会工夫,进入了另一座洞窟。

  薛少陵耳中隐隐听到隆隆异响,隐若雷鸣,一时只当洞底流水之声,也并未在意,走不多远,果然看到一条山涧,横在眼前。

  九嶷先生似乎游兴极浓,当先踏波过去,薛少陵只好跟着过去。

  入洞渐深,但觉隆隆雷鸣,也愈来愈响,九嶷先生依然只顾朝前走去。

  洞中山涧极多,有的可以一跃而过,有的却必须涉水渡河。

  九嶷先生修为功深,踏着水面就可过去,薛少陵自然不如他远甚,只好赤足涉水,河床虽然不深,但水势湍急,稍不留意,就得滑倒。

  薛少陵感到这样游历全洞,实在提不起游兴。

  洞中隆隆雷鸣,已是震耳欲聋,薛少陵眼看九嶷先生还是继续往里走去,忍不住吸了口真气,抬头问道:“这是什么地方了?”

  要知洞中雷声轰轰,不用内功传出,走在前面的九嶷先生,未必就能听到他的话声。

  九嶷先生回过头来,微微一笑,道:“雷洞,小兄弟可是走累了,过了前面第九条河,咱们就可以坐下来慈息了。”

  行不多远,前面果然又有了一条数丈宽的山涧,九嶷先生依然宽袍飘忽,缓缓踏水而行,倏忽已到对岸。

  薛少陵眼看这条山涧,不过三数丈宽,当下也就一吸真气,双脚顿处,人如掠波紫燕,横越而过,落到岸上。

  只听九嶷先生低声笑道:“小兄弟,现在可以坐下来憩息了!”

  话声未落,一指朝薛少陵脐下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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