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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六


  “就这样还不放心,又派了两名得力武师、四个打手随行护送,留下的除官亲和两个恶奴而外,都是随来的挑夫轿夫等苦力,又带着许多贵重箱笼,休说遇见灾民敌人,便这些苦人到了途中,一个镇压不住,就许翻脸成仇,夺财害命。自己还要靠他相助,吞并新村,以后互相勾结利用之处甚多,认为天赐良机,好容易得此有权势的官家死党,关系何等重要,于是生出疑虑,明明此时船少,得用的人更是不应分散,形势可虑,未来难料,人力越多越好,为防万一出事,再四盘算,一面将同行的人挑了又挑,只选此几个老实忠厚而有几斤蛮力、能够吃苦耐劳、各有家屋住处、并经恶奴张升认为可靠的中年苦力,和本庄四个土人,随同摇船,押运行李,一面忍痛,分出一条打造坚实的游艇和一付强迫土人当日刚扎好的木排,再匀出两个有本领的武师和三名得力打手,拿了兵器,监督随行人等,以防反抗叛变,随时保护狗官亲主仆三人抵御敌人和沿途灾民扰闹,以为当地离开汉中只有三四百里,官军得信必来,至多十日之内必要赶到,在此期中,新村如无动静,便说山中洪水乃他自行掘发,打算淹没桃源庄,抢夺财产粮食,聚众谋反,不料没算准地势,连自己也淹在其内。攻庄的人又被打退,现尚相持。再将本庄土人杀上几十个,作为新村来的强盗。万一敌人联合本庄土人发难,便用缓兵之计,一面派人和他商量,拖延时日,等候官兵一到,里外夹攻,把那些仇恨深而领头反抗的全数杀光,让官兵拿了人头去向朝廷领赏升官,自己也成了山中皇帝,凭空添上许多财产田业,算是一举两得。

  “三弟本来还想等人走远再行发难,偏巧发生一点事故,是有顾忌的人业已走光,或是分散,或杀或留,也有应付之法,又因他所爱的人被困在水中高楼之上,自不小心,被狗子看出破绽,双方业已翻脸,恐其受苦被害,已是情急,为了事情大大,就这样仍主郑重,打算忍耐些时。弟妹龙姑,不知怎的,竟比他还要义愤,狗官亲的船还未出庄,便先将信号发动,通知各方准备,并还亲身带人赶去。三弟只得发出响箭,同时想起这一带的地势,由黄牛坂起两面分流,敌人的船一出东山口,便是顺水,大哥又不见来,才发了急,自己主持全局不能离开。正在为难,我恰赶到,想起金儿好些用处,又是身轻力大,动作如飞,沿途都是山岭崖坡,无论船走多快,均可追上,只将狗官亲主仆和随行恶奴打手杀死,船上四名土人事前均已领了机宜,自会照着第一起驾船土人的做法行事,偏生金儿奉命回山,事前约定,要到天黑之后得到信号才来,恐赶不上,我怕三弟愁急,好在我会水性,便顺山崖追了下来,算计金儿性急,也许埋伏在东山口外守候信号,或是恐怕水面大宽,急切间难于飞渡,老早想法,到了口内,藏在附近崖树之上,正想寻到,令其照我所说往追敌人,否则,只好自行入水由后追去,仗着我这怪相,假装山中鬼怪,杀死这些仇敌,再赶回来,以免黑夜之中被其混了过去。

  “当开船时,天还未黑,船上也未点灯,我在对山崖上遥望,船开极慢,由花园那面起,沿途不是逆流,便是横浪,共总曲曲弯弯三四里的水路,快到天黑,还未摇到东庄口转角出路一面。后便赶往北山崖上,去会三弟,不曾留意,他们等我说完了话再来,船已不见影子。先还当是狗官亲胆小多疑,料定途中危机密布,想乘黑夜偷偷逃走,连灯也不敢点。这时到处山洪暴发,一片汪洋,水面上常有破房断树和人畜尸首漂流,如不点灯,远望过去,至多看出一点黑影。我们的人即便遇上,稍微隔远,也必忽略过去。心正忧疑,后听你们一说,船上竟有许多灯光,心已放宽了些,又是刚出口不多时,与我们来人正好对面遇上,再听金儿随后追去,事前还曾向前窥听,必是听出对方机密,和你们言语不通,无法说明,将人领上崖顶,立即赶往下手。

  “你们走得慢,那船只一出口不远便顺流直下,去得极快。金儿去有顿饭光景还未回转,照它走法,分明跟往远处,越过中流,方始下手,越发放心。这东西比人还灵,有它前往,无须我再追去。果然料得不错,方才一问,他跟到前面,先将后面三个打手一齐抓死,再往上纵去,假装偷人东西。可笑这些该死的恶人,不知死在临头,还觉这小猴儿周身油光水滑,灵巧好玩,想要擒走。内一教师被它回手一把,将眼抓瞎,推跌水中。另一个方始发急,持刀就斫,被它一把抓死,推入水中。摇船土人都见过金儿,知它厉害,一个暗中放火,将船点燃,一面假装害怕乱吵乱喊,金儿也不理他们,只将恶奴张升抓死,再将狗官亲擒住飞起,踏着沿途水面上的树梢石顶纵上山崖,飞驰回来。最妙是它连土人带随行苦力均加戏侮,不是推倒在地,还是将他所拿的棍捧篙橹毁掉,抛入水内,这时全船业已起火,只狗官亲一人和另一恶奴,越看越怕,吓得乱抖,跪在地下,哭喊求饶。

  “金儿见木排由侧面漂来,会水和不会水的土人,有的已跳水赶上,有的已纵将过去,只狗官亲主仆二人尚在船中哭喊。它先一手一个挟起,纵往木排之上,再做出许多怪相,恐吓戏弄那些人们,最后才将恶奴抓成残废,挟了狗官亲纵身飞走。刚到崖上,便遇见我们的人,由前面驾着特制的梭舟赶往,看见前船起火,又听金儿啸声,用信号喊住一间,说金儿留下一个恶奴的性命,使其回去报信,说狗官亲等死于怪物之手,与人无于,这心思实在灵巧。至于恶奴照敌人心意勾引官兵诬陷土人造反一层,现已不足为虑,一则方才途中探出真情,得知此事做得甚是机密,恶奴未必知道,这个还在其次;还有许多重要原因,无暇多说,就被逃到汉中,也决不会有什后患,何况为首恶人已死,恶奴走时,只见山洪暴发,本庄土人受逼大甚,聚在北山崖上避水,不肯冒险,再为恶霸去出死力,未有别的举动,新村方面更未见过一人,随便说人造反,明知无中生有,也不会如此冒失;何况另外还有大力化解,令告李诚放心等语。

  “金儿因此一举不曾奉命,故将狗官亲生擒回来,交与我们发落。我也想起他弟兄今早几次商量,对于新来避雨的男女狗官亲或杀或放,均有顾虑,三弟并还提到可以利用的话,我正和弟妹召集后山那些苦弟兄,分给他们兵器,偶然听到几句,没有听清,跟着匆忙起身,便分了手。好在那许多年老力衰的一些骡马轿夫均被恶霸安置在一处楼内,当狗官亲未起身前,待他们还是真好,吃用皆全。那楼在一坡上,虽不似正面楼台讲究高大,放在苦人眼中,也是一所天堂,何况又是避难时候。三弟先命人暗中试探口气,都说主人极好,只官亲可恨,连雷八日前身受毒打,竟会有人说他说话太野,咎由自取,不料头一起狗官亲刚走,便改了样子,第二次挑人时,恶奴示威,一言不合,扬鞭就打,说了许多狠话,走时,并说人已少去一半,连先前送他们的酒肉食物也顺手取走,这才明白过来,全都悲愤,困在水中,无计可施。那地方离我们颇远,天又阴黑,不怕被人看见,狗官亲固该万死,三弟主意多,也许暂时留下,还有用处,故此不令伤害。据金儿说,这厮只是吓晕过去,并未受伤。你们初来,要我领路,不能走快,故令先走。到了北山崖,包你们痛快,忙什么呢。”

  三人便间发难经过,黑女方答:“话长着呢,此时虽将信号发动,也只传令各路准备,你们李大哥正忙着布置,此时还未赶到北山崖,敌人防御又密,本来那些教师打手多是饭桶,不料老贼,心计甚深,早在一月以前请来好些能手,事前毫不露出,我们虽得到一点信息,并不知他深浅。到近一两日,才听说来人本领甚高,内有几个并还带有好些毒药迷香暗器,猩人便为毒箭所杀,实在厉害。老贼身旁还有三个水性极好的,也是方才知道,好些事连狗子均被瞒过。另一面狗子原是到处约请能手,内有一起新由山西赶来,途中为雨所阻,也是昨夜今早相继赶到,我们虽然必胜,但是我们的人不是以前受过大害的,便是被他多年残害压榨、快要断气的本庄土人,将来大家重建桃源庄,最要紧的便是人力,这大一片土地,多保得一个好人,便多生出一些力量,多开垦出好些田地。我们这些当首领的人,必须事前仔细打算,一举成功,少伤一人是一人,万不可冒失乱来。因此敌人虽被困在水中,他那外援也被隔断,我们成功在即,反而格外郑重起来,你看信号发出之后,我们的人暗中只管准备,只等二次号炮一响,四方八面,全数出动,暂时表面上还和方才一样安静,哪里看到我们一点人影。至于你们所问的事,说来话长,到了北山崖,如还不曾动手,我再详细对你们说罢,前面就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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