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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六〇


  超群到了外面一看,仍和前见景物一样。只是冲势太猛,将那光明如玉的地面毁裂了一大片。急匆匆照秋云所传,刚将门户开通,正想回身进入后室再试一回,猛听身后水火风雷之声大作。回头一看,后面上室已然不见,化为一片金光、黄云,杂以水火风雷之声袭来,比起日前在前洞所遇,势更强盛。超群先还自恃,一面发挥乙木真气护身,一面取了一支木箭朝前掷去,满拟仍和前次一样。哪知青光到处,金光、黄云倏地爆散,化为一片烈焰,将木箭裹住燃将起来,火势猛烈异常,晃眼涌到身前。超群一见不好,赶紧纵身出洞,火也跟着追来,方觉不妙,一声雷震,在火光中忽飞起一片白光,闪得一闪,青烟散处,那支木箭立化乌有,火势也快要追上。加紧飞逃出来,洞外山坡上林木又多,纷纷燃烧,一时烈焰飞扬,蔓延全山。同时下面洪涛大作,由洞口逃路向后山涌来。上有烈火,下有洪波,四外林木又被引燃,狂风四起,地暗天赤。吓得超群无路可逃,一路急窜,纵到左侧空地山石之上,上下四外水火狂风也渐合围而至。眼看火云下压,就要葬身水火之内。

  也是超群不该惨死。正在惊惶无计,猛瞥见左侧山坡顶上地势较高,又无树木,以为水势就下,急切问不能漫过,中间虽隔有一片点燃了的矮树,自信轻身功夫还可由火头上冒险冲过,只要能纵到坡上,便脱出火云圈外,或能逃得性命。于是奋起平生之力,一纵十数丈,径由大树丛中越过。身到空中,猛觉囊中两枚金丸甚是沉重,以致预定地方并未纵到,差点还要落在火里。心中害怕,不由手伸人囊,将金丸取出,二次往坡顶纵去。脚才落地,那水火竟有知觉,也随着追来,压迫更为紧急,火云如血,已快压到头上。下面洪波浩浩,也似凝聚之物,水头高约数十丈,并不往四外旁溢,山一般直向身前压到,相去不过两三丈。当这危机瞬息,一发千钧之际,超群见火离头顶不足三五丈,来势急骤,火云随着展布,晃眼广逾十亩,怎么也躲避不及,已烤炙得头晕眼花,舌干口燥,气透不转,自分必死,骇得心魂皆颤,一时情急,仍想逃命,一边觅路纵逃,一边随手把金丸累赘向上打去。

  洞中五行禁制本以戊土为主,相生相克,自行变化,那两枚金丸正是此中枢纽。超群如若发得不是时候、地方,或朝水中打去,不但自身仍难幸兔;而且这五行禁制已经引发,无人制止,秋云又在前洞御敌,不知后洞墓穴有此巨变,势必互为生化,闯出大祸,非得过四十九日,五行互克互消,才能自灭,那时全山林木、生灵也俱成灰烬了。这时无心巧合,正合了火、土相生,克制癸水妙用。超群不会运用戊土之宝,脱手时仍是原样。一到火里,立时爆散,化为一片黄云,将火托住。紧跟着,火、土相合,成了一体,火云全变成了黄色。火焰全隐,天塌一般向下压倒。

  这时下面洪涛依然继续增高,汹涌不已。超群万不料金丸能阻火势,乘这略一停顿之际,忘命往前飞逃,刚纵出十余丈,满天黄云倏地下压,势绝猛烈,超群便飞也飞不出圈子外去,不由亡魂皆冒。方把眼一闭,暗道:“我命完了。”觉着黄云似已压到,身外空空,不冷不热,那水也未涌到身上。睁眼一看,水已不见,只有一片五色烟光,匹练般往下面山坡卷退回去,晃眼无迹。自身仍好好的,直似做了一场噩梦。可是地上湿漉漉的,许多烧焦了的林木残枝遍地纵横,又非幻境,只不知怎会得救。

  超群壮起胆子掩向坡后一看,上洞已然不在。照秋云所传入洞之法试…施为,也不见洞口现出。心想:“木箭已毁,无法再进。衣发皆焦,做的又是负人的事,无颜去寻秋云。但就此回去,又如何交代?”正在惶急忧虑,忽又想道,“那火和水退得太快,分明是金丸妙用。小的已是如此神妙,大的可想而知。家中幸亏还藏有一枚。婴儿素信自己,此次并非不为尽力,实是她来时所说好些不对,怎能怪我?早知如此,还不如适才取到金丸便走,还好得多。事已至此,为救父母,说不得只好食言背信,编套话回复,用家中那枚去向婴儿搪塞了。”想到这里,便往回赶去。到时怕与婴儿相遇,不敢由村前绕越,特意绕道翻山回去。

  超群到家见着父母一问,才知婴儿自超群走后不特未来,也无人再见她的踪迹。昨日佃工借送食物往探,只在所居洞穴外遇到一个身材高瘦的道装少年,见了去人,迎前拦阻,不令走近。那佃工不眼气,和他争论说:“这地方、道路又不是你的,我给洞中桑仙姥送吃的,怎不能走?”道人说:“桑仙姥正在洞中有事,请我在此看守。食物如愿留下,交我带回;真要过去,若吃了苦,莫要后悔。”佃工见那道人眼睛甚亮,听说与婴儿一路,便没敢招惹,只把东西留下,退了回来。大约又是精怪之类,决非好人。桓母见爱子衣履残破污秽,神情狼狈,欲令更换再去,超群假说:“事已办好,这样显我劳苦,为她受罪,更要好些。”说罢,匆匆回到己室,将金丸取出。

  赶往一看,果有一羽衣星冠,相貌清奇的道人在彼。似早知超群来意,未等开口,便先发话道:“你是桓超群么?无怪桑道友说你好根骨,果然不差。我晚来了一步,致你此行白白炮受惊险,毫无所获。”超群闻言,心方一动,忽听洞内婴儿遥呼,忙和道人走进。一看,数日不见,婴儿身材仍是那么矮小丑怪,面上神情却平和了许多,下半截身子全埋土内,乍见超群,竟似怜惜。刚说了两句安慰的活,忽然望着超群惊喜道:“我只当你此行白白受苦,虽然走时面无死气,不致送命,但是决无所获,如何身有戊土的精气外映?难道你真得手了么?此事大出我意料之外,受益不小,快取出来我看。”同时那道人在侧也似看出,面有喜容。

  超群这次献出金丸,因是急救父母,迫于无奈。及听道人口气,似已前知,情形不似去时紧急。方打主意如何可以保全,婴儿便在洞中呼唤。心想:“进门先不说话,看婴儿如何说法,相机应付。”无如戊土精气竟被看出。否则,照着对方两人语意,大可不用献出。悔恨已是无及,没奈何,只得取出金丸,照着预拟的话说了。

  婴儿喜道:“我并不知对头法力那么高,防备又如此周密。日前为了寻你,遇见一个恶人,几乎吃亏被擒。多蒙铜椰岛天痴上人门下一位道友路过相助,用元磁之宝收去恶人困我的法力,方免失陷。我彼时把双方都当成了敌人,没有向他礼谢问话,便即返回。直到前夜,上人又命这位楼道友来传仙示,才知敌人墓穴设有五行循环相生的禁制,除却他们自己人,谁也难于攻破。以为你仅失去木箭,保全了性命,已是便宜。不料你会这样忠心,居然将她戊土精气所炼至宝得了一粒回来。我现蒙上人和楼道友仙法相助,只消修炼四十九日,便可另觅仙山,修炼三年,立成正果。如得此宝,不但旱成,还可增长好些道力,我日前原因你为人诚实,钟爱秋云,不肯食言背信,故此以你父母安危来作挟制,其实并无伤害之心。今既为我建此大功,不特是你,便秋云也决不负她,迟早必使你二人如愿相偿,永为连理。你放心好了。”说罢,又说那道人名叫楼沧洲,乃天痴上人门下第六弟子,令超群上前拜见。

  三人正谈说问,遥闻洞外女子惊号之声,超群听似秋云声音。忙赶将出去一看,果然正是秋云,业已受伤倒地。这时洞外禁制已然发动,遍地云烟。超群情急万状,急喊:“秋云姊姊。”正往前飞纵,耳听身后喝道:“超群,不可莽撞,等我过去给你救来。”超群本觉愧对秋云,又见她受伤狼狈之状,料是因已后洞破法而起,心如刀割,神志已乱。只顾救人心切,也没想到自己是凡人,秋云尚且入网,何况是自己,竟把楼沧洲之言置若罔闻。楼沧洲偏又为人谨慎,自觉师门法令严厉,此次奉命引度桑仙,于本门成就关系甚大。所居又是旷野间的一个崖洞,神木灵脉所在之地,其势又不能迁往别的僻静之处,桑仙修炼期中,保不定有外魔来此扰害,为此在环洞四外设下极严密的禁制。除却自己引导,外人若不知误人,立有性命之忧。

  秋云满腔悲愤,苦痛寻来,先到桓家寻超群,本还不知后洞之事是超群所为。偏巧桓母爱子情切,上次病愈,听爱子说起秋云如何好法,便记在心里。及至见面,果然美如天仙,认作未来儿媳。只顾怜爱,不知利害轻重。一面咒骂婴儿;一面把超群日前如何受逼,去盗死人口里内丹,适才回来,闹得头发烧焦,衣履破碎,满身泥土,不知受了多少苦处等等尽情说出。秋云一听后洞之事竟是超群做的,益发心如刀割。既恨仇人狠毒,又愤超群负心食言,便打了拼命的主意。不过她为人温婉,又知超群为救父母,无力与仇人相抗,被迫无奈,铸此大错,还有几分可原,因此虽是悲愤填膺,仍用好言安慰两老夫妻,一点不露神色,假说桑仙住处除超群外,外人不能去,不可令人去喊。此来有事和桑仙商量,必须自往,随即辞两老赶来。

  楼沧洲本在洞外终日守候,因发觉超群身有戊土精气,随入洞中询问。不料阴错阳差,秋云不早不晚,恰巧赶到。楼沧洲先见当地虽无人迹,周围林木甚多,惟恐樵夫无知走人,遭了误伤。外层禁制只是人走近便被阻挡,进得越猛,撞回越重,至多重重跌上一交,并无大害;若再前进丈许,便有无穷变化,厉害非常。秋云也是情急拼命,死生成败,皆非所计,来势过猛。到了头层遇阻,觉出仇人防御不过如此,意欲骤出不意,冲人洞内行刺,猛下毒手。二次施展全力,刚把头层禁制冲破,立将楼沧洲所设元磁真气引发,受伤倒地。等楼沧洲追出,见超群不听喝止,禁制已然发动,一时不能收回,只得飞身纵去,将二人一同抓起。因是相隔太近,超群纵跃敏捷,也为磁气所伤,扑向秋云身上,痛晕过去。幸是救援尚速,再晚一会,全身便糜烂了。楼沧洲一看超群不会法术,竟比秋云所受的伤还重,虽能救转,再想学道修炼,已是艰难,好生慨叹。忙即一手一个,扶人洞内。

  桑仙姥本意道成即命超群去将秋云接来,同往铜椰岛,见过天痴上人,践了助炼神木剑之约,另觅洞府修炼。见状知道秋云回生以后不过多费功力苦炼,尚无大碍;超群则已经绝望,也是慨惜万分。当下由楼沧洲行法解救,取出灵丹,给二人服下。约有半个时辰,才渐救醒。恐有人再蹈前辙,楼沧洲嘱咐了桑仙姥几句,仍去洞外守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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