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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六一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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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群醒后,只觉周身有点酸麻,尚还不知厉害。一眼瞥见秋云玉容憔悴,怯生生坐在对面,眼含清泪,低着头一言不发,神情甚是可怜,心中痛极。脱口喊了声:“姊姊。”便要起身扑去。桑仙姥忙喝止道:“你二人已为元磁真气所伤,虽然回生,仍须静养,不可妄自言动。在这几天以内,务要平心静气,喜怒哀乐,丝毫不能动念;否则自身元气再一消耗,立有性命之忧。你为救秋云情急,忘了自身毫无抵御之力,受伤更重,此后随我入山修炼已恐无望。有心令你日内尸解,仗楼道友法力转劫重生,重新救度,以你夙根转劫再来,反倒因祸得福,比等你老死转生度化实强得多。并且不久便可与秋云重新聚会,同在我们门下。你如不愿,我也不来勉强。我如果修炼圆满,便只能先带秋云往铜椰岛,你和我二人见面便须数十年后。你是否坠落,昧却夙根,还不一定。你自思量吧。” 超群还未及答话,那边秋云蓄下必死之念,醒后便在暗中运气调元,本来早就发动,因听超群受伤竟是为她,重又勾动情怀,欲发又止,迟延了一会,后听与超群已难聚首,心想:“今日这等惨局,全是仇人一手造成,实实放她不过。超群情重,能够随我也好。”念头一转,满腔悲愤重又勾起,更不寻思,随将身藏两柄火灵刀悄悄取出。桑仙姥面向超群说话,不曾看见。超群一心惦念秋云,被桑仙姥喝止,不许过去,耳朵听话,目光却注定秋云,不曾旁瞬。正在心中悲急,绪如梦丝,忽见秋云将前在崖顶行刺时囊中所藏两柄玉刀紧握手里,面容随即惨变,一双剪水双瞳立射凶光。猛想起上次相见时曾听她说,乃师所有法宝俱受乙木克制,当桑仙初降生时还可一拼,现在功力日强,已俱无用。独这两柄赤玉刀,如出不意,还能伤她。别时又说身受师恩,如有人损她法体,必践誓言,拼死复仇。见状心方一动,桑仙姥一转脸,也已瞥见。方喝:“秋云,你取此刀,意欲何为?”秋云本拟出其不意,骤然发动,不料情虚胆怯,欲以全力暴发,稍慢瞬息,竟被仇人看破,越发心慌。口里颤声答了句:“这是送给你的。”随说,牙关一错,手扬处便是两道刀形烈焰朝对面飞去。 如换平日,桑仙姥事前不曾防备,相隔这么近,纵然不死,也必重伤。无如楼沧洲法力高强,防卫周密,全洞内外均有极厉害的禁制,桑仙姥早在元磁真气暗中笼罩之下。除却地肺中万年蕴结的阴阳两极真火,任何法宝均难伤害。桑仙姥下半身虽埋土内,只有每日由于初起到正午六个时辰入定,平时本身法力一样可以发挥自如。秋云报仇心切,不曾探明底细,冒昧行刺,事先又没想好退路,以致弄巧成拙。 超群见她突然犯险行刺,料定卵石不敌,吓得心魂皆悸,急喊:“姊姊,万使不得!”声随人起,赶急扑将过去。原想桑仙姥心狠手辣,一个行刺不成,当时一还手,便无生理。即使侥幸刺中,照平日所闻,目前任多厉害的法宝,要想致她死命已是万难,至多受上点伤。怨毒一深,更无幸免。何况洞外面还有厉害同党,可以一呼即至。分明大祸已成,凶多古少,惟恐秋云遭了毒手,想拦在她前面。以为桑仙姥投鼠忌器,又爱自己,只要当时不为所伤,再以情义苦求,或能宽免,保得残生。哪知三方面势子都快,几乎同时发动。 桑仙姥一见玉刀和秋云神色,便知她心藏叵测,不由勃然暴怒,更不怠慢。一面发动楼沧洲所设禁制;一面随将本身乙木真气由口中喷出,一股绿气夹着千百点碧光,瀑布一般直朝秋云射去。秋云玉刀稍为先发,超群一心在秋云身上,全没想到自身安危,恰于此时纵到。那两道刀光首先被元磁真气撞开。秋云一见,自知无幸,忙拔腰间佩刀。同时那股乙木真气已先冲到,竟连自刎都来不及,连同超群一起撞向身上。双双哀号了一声,同时相抱跌倒,闭气身死。等到桑仙姥看出超群抢护,赶紧收势,已是无及。痛恨秋云,急怒交加,当时恨不能将秋云形神一齐消灭,气得厉声怒叫。等楼沧洲闻声赶入,秋云毕竟修道多年,魂魄坚凝,人一毕命,元神便已遁走。 楼沧洲心意却与桑仙姥不同,见这一双痴儿女终于为情而死,好生感叹惋惜。一面将超群元神护住,一面对桑仙姥道:“秋云人既多情端好,根基又厚,初意本欲归附,并无为仇之意,只因你行事太狠,逼她如此,孤忠激烈,视死如归。超群事亲至孝,也是被你逼得左右为难,终于为了一念情痴,误送性命。都是可敬可怜的人,你怎么还恨他们?适才二人同受重伤,我本想就此成全他们尸解,一同转劫修为。无如你将来离开铜椰岛往小南极修炼时,必须有人随伴。超群受伤太重,已不能偕往。他家只此独子,父母尚在,兄弟全无,照人情说,万无令其死的理。你的性情古怪,非和你有夙缘的人不能共处,想来想去,只有秋云比较合适,你却又闹出这等事。你日前如不作那损人利己的事,他二人一双两好,随你一同修道,岂非三全其美?这样一来,超群却占了便宜。我现将他真魂护住,俟你修炼期毕,我再给他另觅一个好庐舍;或令转劫脱生,他年成道,再令他去访秋云再生下落,仍全了他二人前世心愿好了。”桑仙姥闻言,方始消了怒气。 楼沧洲看出超群元神跳动不宁,屡想往外冲出,俱被禁法阻止。知他依恋父母,急欲回家,心越怜悯。便喝道:“你身已死,因是凡人,不比秋云魂魄坚凝。外面日光如火,天风劲急,你虽具有至性,气旺神完,不致为风日消灭,但日问出去,终是禁受不住。并且此时出去,你父母未到睡时,不能入梦,徒使心惊肉跳,得些惊兆,于事无补。即便夜里能去,如使知道爱子死耗,老年父母只你一人,其何以堪?势必悲痛万分,反违你的孝思。我因你重新托生须在十年以后始能引度,而原身两受重伤,心身全毁,不能复体。桑道友既然须人,而你父母思子情切,也不能耐此长久岁月,本意桑道友功行圆满,带你另觅庐舍,为了成全你的孝道,今晚子夜便用我本门心灵相通之法,遥向铜椰岛仙师代为乞恩。必派同门师兄弟来,代我引你出山,先觅一好庐舍。这样,至多十余日即能重生。虽然相貌变易,音声言动仍是一样。对你父母可说桑道友嫌你貌陋,服了我的灵丹变了相貌,免知你死伤心。我再赐你灵丹、道法,乘着桑道友在铜椰岛还有几年耽搁,你自在家中尽孝,就便勤修,以俟到时我来引度。今晚我再抽空见你父母,设词支吾;说你生具宿根,异日必有仙缘遇合,现与秋云同往仙山采药,半月即回。将前事一齐隐起,亦可显些灵迹,当无不信之理。岂不比你魂归诉哀,互相惨痛强得多么?”超群不能出声,闻言万分感激,连向沧洲拜谢,方始宁静下来。 一会入夜,楼沧洲先将男女二人尸首埋葬,抽空赶往桓家,如言行事。桓老夫妻正盼佳儿、佳妇回来,心中焦急。闻言虽然失望,因见沧洲仙风道骨,言动儒雅,话又委婉真切。并说超群劫难甚多,如不得桑仙之助便难活命,此时助人,将来即是助己。桑仙姥四十九日完满便即仙去,永不再扰你家。多的时日已过,何在此有限数十日?两老夫妻信以为真,以为不久可去大患,反倒高兴起来。 沧洲匆匆辞出回洞,便向铜椰岛行法遥拜。次早天明,便来了同门师弟林春。先将天痴上人所赐灵符护住超群元神,出外物色庐舍。第六天上,林春便代他在钱塘江上寻到一个极好的躯壳。对方是个美少年,年才十六七岁,并为富家子弟。因与学伴西兴访友,渡江时突遇暴风,船翻淹死。林春恰巧路过,行法救起行人。只将少年尸身摄往无人之处,将超群元神合了上去,又给服了一些丹药,立即回生。 超群自是悲喜交集,先向楼、林二人叩谢,赶紧回家,与父母家人相见。桓老夫妻先还不信,经超群极力解说,声音、动作又都完全无异,才渐渐信了。桓母问起秋云,超群想起伤心,不敢明言,只得推说自己和秋云俱都遭劫该死,全仗楼仙长仙法解救,重变形体,以避灾劫,自己幸得躲过。秋云因是自不小心,坏了本体,不能还阳,现往他处投生,须等十年之后始得相见了。二老知超群钟爱秋云,反倒再三劝慰。 每日超群仍往后山,从楼沧洲学习吐纳之术。仗着夙根深厚,天性聪明,一点便透,三四十日工夫,居然把基本功夫学会。楼、桑二人俱都欣喜,极口夸奖。 一晃,桑仙姥功行圆满,随了沧洲飞去。行时,超群说想念秋云,跪地苦求,请设法寻觅援引。沧洲笑道:“你二人本有夙缘,他年自能相逢。此时漫说无暇及此,就能寻到,铜椰岛一时也不能带去,只有暂住你家。她已是凡体,你也道基未固,本来情好大深,稍一把握不住,便失真元。还有她那前师已早转世,被一散仙收去为徒,法力颇高,不久便要重返故居,收取前生法宝。此人前生之事记得甚真,性又褊狭,见墓穴已非旧观,失却好些重宝,必当秋云叛她,保不定跟踪寻来。秋云不在,你只要照我所说回复,便可无妨;如见秋云在此,必不甘休,一个不好,连你也难活命,岂不爱之适以害之?转不如任其寄身别处,人海茫茫,无处寻觅,倒还安全。只等桑道友铜椰岛事完,迁居南极,将你接去,再过两三年便能与秋云聚首。共总不到十年光阴,一混就过,你心急则甚?”桑仙姥也如此说法。超群只得忍痛罢了。 超群送走楼、桑二人以后,便在室中侍奉父母,也不外出。每值闲中无事,便请求父母允他将来出家。两老夫妻自然不舍得,经不起超群长年陈说,知他立志出家,又见他修炼进境甚快,屡显灵异之迹,料难挽回,也就渐渐心回意转,认作运数如此,不再强迫他授室完婚了。后来岁月一久,桓雍夫妻受了爱子感动,加上服过灵乳的功效,年纪虽老,身子日益强幢,自知应了女儿之言,修龄可期,便也动了出尘之想。超群自己伴同父母学道,以求长生,再照自己所知,尽心传授。似这样,膝下承欢之余,便同修为一 光阴易过,晃眼将近十年。一算约期早过,始终不见楼、桑二人到来接引。戊土对头也未前来访查秋云踪迹。超群所习虽不甚深,但是道家吐纳练气的根本功夫,因为天资颖悟,用功又勤,十年如一日,永无丝毫懈怠,自然融会贯通,不知不觉中功力大长。此外,楼、桑二人传的儿种防身辟魔诸法术,也都练得精熟。久候无音,心念秋云,无殊饥渴,只不知她投身何所,无法寻访。屡向铜椰岛通诚遥拜,也无征兆。 等到第十一年上,相思大切,实忍不住,以为秋云死在本山,投生之处料不会远,意欲姑尽人事,先在近山村镇访问。渐渐越访越远,几乎把近山村镇府县全都访遍。同时又遣家中精干佃佣辗转托人,只要听出有秋云死难那日降生的女孩,立即赶往查看。 一晃又是四五年,仍无线索可寻。超群情深一往,终不死心。先还恐己他出,楼、桑二人突然寻来,错过仙缘,出去时均在家留有地址,如有人来,立可用快马寻回,不敢走远。这日一想:“所约早已过了期限,以桑仙姥的性情行为,直不似个正经修道的人,也许在铜椰岛仙府中犯甚大过,受了严罚,故此违约不来。秋云转世已十数年,人早成长,不知能否记得前生之事?万一昧却夙根,今生父母又不知她的来历,将她嫁出,物欲铜蔽,忘了本来,由此堕落凡世,难再修为,永无相见之期,追源祸始,岂不又是自己误她?楼、桑二人如有心接引,即便因己远出相左,也必留下地址,等自己回来问知再去寻找,也是一样。秋云之事却是万不能缓。”心有偏爱,关心太切,便自己给自己解说,越想越觉有理。主意打定,告知父母,带了盘川,重又远出寻访。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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