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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七五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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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边说边沿溪前进,又走了四五里,忽听远远洞萧之声响振林间。灵姑方道:“萧声清越,又是这么好景物,主人必非庸流。”随听空中鹤鸣甚是响亮,众人举头一望,一对白鹤正由西南方天空中飞出。这时月朗星稀,天宇澄清,万里清空,只西南方浮沉着几片白云。那鹤从云影中飞出,羽衣如雪,映月生辉,飞得又高,翩翩翔舞。时先时后,口里一声递一声叫着,晃眼便到众人头上。倏地各把双翼一收,直似两点银星下泻,向前面崖后松林中投去。 众人见萧声一起,鹤便飞来,所投之处又正是萧声来路,越知有异,立即循声寻去。转过崖角…看,溪面忽然加宽了好几倍。左岸仍是原来的松树疏林。溪对面奇峰怪石参差罗列,修竹垂杨,花树掩映。山势向左侧低昂蜿蜒而来,到了前面花树林中一落数十丈,似断还连,直达溪边。忽又作一小峰突起,峰高只有数丈,通体玲珑,势极飞舞。峰顶平坦,广约亩许。一白衣人独坐峰头,正在月光底下临水吹萧。双鹤好似刚刚飞落,一只已立在白衣人的面前,一只白羽如霜,犹未全敛,萧声顿止,空山回响,余音犹自荡漾水云,与松风竹韵相应,尚未停歇,众人暗中赞妙。双方相隔约有半里多,五人方要上前相见,白衣人忽然起立,缓步往峰后走下。双鹤半飞半走,前后相随,同向门中走去。 南绮笑道:“这位道友真能享受清福。看他神情和眼前这景物,人颇清高,也许不愿与我们相见,故此走去。”灵姑笑道:“自来惺惺相惜,声应气求。如是我辈中人,当无见拒之理。我们何妨试他一试?如其坚拒不见,也要探明他的来历,何事如此孤高?”南绮笑道:“主人要是有意回避,仍是不可相强。这里风景清丽,我们顺便观赏过去,省得主人嫌憎鲁莽。” 众人且谈且行,不觉已到溪边。这一临近,只当地一路苍松翠竹,飞瀑流泉,绵亘不断。再绕过小峰一看,碧山错落,白云如带。溪流前横,清可见底,水面离岸只有尺许,水中筕藻飘飘,白沙匀细,月影沉壁,碧山倒影。时有锦鳞往来游行,水面上不时闪起千万片毅纹。水声汤汤,与隔壑松涛泉籁交相应和,若协宫商。后倚崇山,上面满生秋花,高低罗列,五色缤纷,锦云绣合,时闻清香。峰前石笋三五,骈植剑立,高者三四丈,低者丈余。有的石白如玉,寸草不生,只在石隙中疏落落倒垂着十几丛幽兰佳意,纷披翠叶,竞吐奇香;有的通体俱是肥苔密布,一片浓绿,宛如翠玉映月浮辉。峰半却有两三株小松,由石隙中盘舞而出,横斜夭矫,势若虬龙,苍古遭劲,生动非常。有的地方生着无数红紫小花,石旁边却立着六七竿修竹,仿佛山中高士与绝代丽妹把臂临风,清艳双绝。此外还有大片松林,森森挺秀。芳原绮错,繁花四生,奇葩异种,多不知名。近山坡一带长着数十株桂花,大都为两抱以上的古木,满树金粟,花开正盛。好在所有林木花草莫不鲜绿肥润,苍翠欲流,见不到半片黄叶。当中六七株垂杨影里,现出一幢楼舍。楼前一带花篱,繁英玉萼,如布香雪。全楼均系竹制,上下两层。上层前半平台大约数丈,建得十分精巧高雅。楼旁不远有一鹤栅,双鹤正在栅前延颈闲立,见了来人,偏头斜视,意似不屑。篱内庭院空旷,寂无人声。 众人见白衣人不居崖洞,却建这一所楼舍居住,好生奇怪。纪异性急,首先往前赶去,意欲叩门求见。忽听脑后风声,裘元低喝:“留神后面!”忙即纵身回顾,正是那两只仙鹤一前一后,冷不防由斜刺里猛扑过来,当头一只昂头就啄。纪异刚闪身躲开,另一只又复扑到,扬爪就抓,展翅便扑。纪异先未看重双鹤,几被一翼梢打中,幸仗天赋异禀,目光如电,身手轻灵,侥幸躲过。可是后鹤刚刚避开,前鹤的爪又到,势如疾风暴雨,迅急异常,直令人应接不暇。纪异此次出门,谨记乃祖之戒,不似以前性急。心想:“此来是客,畜生无知,何值计较?自己如一出手,双鹤必要受伤。”念头一转,便把双足一顿,飞起空中。同时大喝:“你们这两个东西,再如不知进退,我就要出手了。”哪知鹤本飞禽,又非常鹤,立即跟着飞起,其势更急。主人也不出来。纪异见鹤不听呼叱,一味向自己猛攻,心中也生了气,便把飞剑放出,本意是在威吓,没有伤鹤之心。不料剑光刚一离身飞出,两鹤一点不怕,同时将口一张,先喷出一粒红珠,出口化为红雾,将身护住,接着举爪来抓。纪异如非剑收得快,几被抓中。纪异年幼好胜,见鹤只和自己一人为难,又无奈它何,当着众人,不禁大怒。一面用剑光护住全身,一面大喝道:“你这扁毛孽畜,我因主人尚未见面,念你畜生无知,不肯伤害,已连让你几次,偏不知好歹,莫非真要找死不成?” 下面诸人见双鹤只朝纪异一人进攻,心中奇怪。裘元看出纪异窘状,意欲上前相助。灵姑、南绮因见双鹤如此灵异,又无邪气,料定主人不是寻常,不敢造次,将裘元拦住。裘元暗忖:“主人刚回,门外双鹤和人争斗,闹得如此厉害,当无不觉之理,怎地听其自然,不加闻问?我们因是客气,不肯伤他所豢仙禽,否则区区双鹤,纵然通灵,腹有内丹,岂堪一击?南姊恐有疏失,不许助战,主人偏又不肯出见。待我寻上门去,问他纵鹤欺人,不闻不问,是什缘故?”裘元想到这里,便往竹篱前走去。到了门外,方欲出声呼唤主人出见,猛听头上呼呼风声。回头一看,正是双鹤之一如飞星斜泻,由空中翩然下击,来势迅急,离头已是不远。这才明白双鹤是主人养来看家的,人不走近,由当地经过,或是闲立,均可无事,只要走近篱前,便不能容。 裘元近日功力大进,又从南绮学了些法术,自不把双鹤放在心上。手扬处,先把铸雪仙剑化成一道白光飞起抵御。随口大喝道:“我们几人原是无意之中游山经此,见这里水秀山清,风物灵美,料定主人不是庸流,故来求见请教,并无他意。你却不听招呼,无故相犯,念在无知飞禽,不忍伤害,怎这等不知好歹?”说时白光早飞了上去。那鹤似知此剑厉害,不敢逼近,在满身红光烟雾之中一味闪避,仍欲伺隙下击。裘元飞剑既比纪异高明,剑的本质又好,那鹤自是无计可施。斗了一会,裘元心想:“主人老是深藏不出,我且把这鹤擒住,看你如何?”随将聚萤剑又化成一道青虹飞起,双剑合壁,向鹤夹攻。口中仍喝道:“主人若是杜门拒客,无妨明言,这等纵容你们欺人,是何道理?”那和纪异斗的一只本没占到一点便宜,一见裘元双剑相继飞起,下面还有三个女敌人不曾出手,似觉不妙,忽地一声长啸,往先前来路冲霄飞走。 纪异见一鹤已逃,欲助裘元来攻时,灵姑、南绮见鹤不退下来去寻主人,却往外面逃走。余下一只已被两道剑光困住,冲突不出,裘元正逼它落下,恐纪异心粗伤害,忙即唤住。那鹤好似知道裘元不肯伤它,尽管势穷力绌,兀自左冲右突,不肯服低下来,一人一鹤正在相持不下。南绮看出鹤性刚强,大有宁死不屈之概。裘元仙剑极具威力,时候已久,鹤势不支,虽未受伤,身外烟光已吃飞剑消去了些。心想:“对方并非恶人,此来原是访他,见与不见是在主人,怎能伤他仙禽?飞剑厉害,鹤不能当,尽管无意伤它,照此争执下去,必将此鹤内丹消灭,护身烟光一去,难保不会误伤。如若误伤了此鹤,主人相见,固然不好意思,如若始终不见,或是主人性情古怪,不肯与己为友,岂不因此结下仇隙,这是何苦?”忙喊:“元弟,此鹤无知,不值与它计较,你放它走吧。”裘元本听南绮的话,又看出那鹤宁死不服,剑光围困,久必不免误伤。闻言忙把剑光一指,让出空隙。那鹤本在剑光之中飞腾,急鸣不已,一见敌人网开一面,立由剑光隙里逃了出去,但与前鹤逃路不同,也不往下降落,径往屋后一角飞去,飞得极快。由斜刺里越过楼角,飞出约有半里多路,突往松林后面飞坠。转眼重又飞起,背上却多了一人,到了空中,忽换方向往侧飞去。 众人见鹤背上坐的正是先前坐在溪前石笋上临水吹萧的白衣人,方觉奇怪,鹤已穿入高空云层之中。”等到第二次由云中出现,已然绕向前鹤逃路。灵姑道:“看此情形,主人好似连飞行都不会,并还畏见生人。但是这两只仙鹤怎又教得如此灵异?事真奇怪。此楼甚大,也许还有人在内,我们偏上门去询问一下,好歹问个水落石出,到底是什路数?”南绮点头称善,众人便往篱前走去。篱内仍是静悄悄的,空无一人。众人连喊:“主人请出来相见。”也无一点应声。 纪异性急,正要直走进去,众人忽听空中一声娇叱,随见一片红云飞坠,其疾如电。落在地上,现出一个红衣少女,看年纪不过十五六岁,穿着一身道装,神采照人,美艳如仙。先朝灵姑、南绮、香儿三女看了一眼,面上现出一点笑容。跟着一眼瞥见纪异、裘元二人,忽地面容骤变,怒喝道:“别人在此隐居,小贼何故苦苦上门欺人,伤我鹤儿内丹?速速通名受死!”纪异怒喝道:“我们闻得萧声来寻主人,不见也罢,两鹤竟欲暗算伤人,如非念其无知,早已飞剑杀死。你这丫头不问情由,为何出口伤人?”少女闻言,方在静听,及听骂她丫头,忽又大怒,喝道:“主人不肯见客也是常情,你们将人逼走,还要擅人人家,并敢对我口出不逊,想是倚仗你们人多。如若不服,只管齐上,叫你们知道我林飞虹的厉害。”说时手扬处立有一道红光飞起,势甚神速。裘元一听话音不对,早料对方骤然发难,恐纪异飞剑不是对手,暗中有了戒备,见状忙把双剑一齐发出。 纪异也要动手时,灵姑、南绮看出少女虽是满面娇嗔,出口伤人,初来神情并不甚恶,所用飞剑又非旁门。既想查看她的家数和法力深浅,又听少女说自己人多欺她,南绮忙止纪异,笑道:“元弟已然出手,纪师弟不可再上,免得这位道友说我们人多欺她。”少女正和裘元斗剑,闻言斜视南绮,娇叱道:“你们这等强横无礼的人,谁与你们论什同道?不必装什好人。休看我师父不在家,也没把你们放在心上,有本领只管一齐上,看是谁能欺谁?” 南绮见少女剑虽是正而不邪,却较裘元双剑威力稍逊,仍然口说大话,身边又有一个法宝囊,惟恐法宝厉害,裘元不能抵御。已然表明一对一,输与她不特丢人,还不好意思上前。便故意喝道:“元弟,好男不和女斗,你用的又是双剑。此女剑光只有一道,现已不支,你若得胜,不免她又有的说嘴。快退下去,待我和她一比一单打独斗,叫她输个心服口服。”裘元双剑南绮原曾用过,南绮见林飞虹已然手按宝囊,恐有闪失,忙代裘元招回飞剑。同时把自己的飞剑发将出去。裘元只得收剑退下。 林飞虹本已伸手入囊,不知怎的,又空手退出,手指南绮喝道:“你这人说话倒像懂得一点道理。你我俱是一道剑光,这么办,我如胜了你时,叫那小黑猴与我跪下叩头赔礼,我便饶了你们;你如胜我,自然两罢干戈,放你们逃走。你看如何?”南绮见林飞虹人既美秀,说话神情又是那么天真雅气,不禁心生怜爱,笑道:“你说得倒也轻松,天底下哪有这样便宜的事?输赢两面你俱占住。我败了,与你赔礼也还可说;你败了,放我们逃走,此话怎讲?你已不是我们对手,我们走与不走,你能拦么?”林飞虹嗔道:“是你们自己不好,上门欺人,并非是我无故生事,自然得听我说,你还打算怎样?”南绮笑道:“依我之见,我很爱你长得好看,人又天真,不似一个坏人。我败了,自然着我兄弟与你赔话,我如得胜,便收你做个小妹妹。你看可好?”林飞虹道:“呸!我知你是什么人?想做我姊姊!空话少说,打完再商量。我看你这人还不错,不用我那法宝伤你,有本事快使出来便了。”南绮笑道:“你叫林飞虹,我已听你说了。你师父是谁?那吹洞萧的白衣少年是你什人?”林飞虹说:“我师父法号凭什么对你说?你的名字还没对我说呢。”南绮且斗且答道:“我名虞南绮。那位姊姊名叫吕灵姑,原是大熊岭苦竹庵大颠上人门下。现在连我和两个师弟,俱是金鞭崖矮叟朱真人的弟子。令师名讳也有什么隐讳的么?”少女闻言,意似惊喜,又指香儿问道:“这小姑娘你没有说,想也是你们一路的了,她叫什么名字?”南绮笑道:“她是我新由妖巫手里救出来的难女香儿,现在还没正式拜师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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