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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


  “直到我住在此,有一天半夜回来,见他在外望月,方始发现果然是他。智明师叔得信惊慌,连防了多少日,均无事故发生,后才被我看出他的用意。隔了些时,便见那女的师徒二人将本县城外恶霸赵荣春杀死,并还带了死尸亲身送往赵家,迫令自行安葬,不许向人泄露,连做佛事也被禁止。他三人多少年不曾出手,照此形势,智明师徒自更优疑,日前又发现他在寺前后一带走动,未了一次并还向天悲愤,提到智叫昔年名姓,这一来连我也担了心。最可虑是此人昔年苦痛仇恨大深,一旦相见,激怒疯狂,本领又高,我们对他轻重不得,岂不为难?智明师徒又再三请我帮助,这才假装外出,抽空掩回,和智明一同守在以前凶僧所辟密室之中,一面寻人来此分解,一面暗中戒备,窥探他的踪迹。我早就料到他已知我在此,行动必须机密,所以暂时不曾与你相见。后听法勤来说,你为我连备几次酒食,俱都被他吃去,事前并还将人点倒,明知对你决无恶念,既寻到此终是可疑,而他这样不告而去,也是旧病将发之兆,即师徒两人虽必跟在一起,你不至于受到伤害,智明师徒却是可虑,又恐有心寻我先打招呼,此人天性刚愎,不听他的难免误会,听他的又与智明师徒有碍,只得避向一旁。

  “我每夜均在暗中窥探,正打不起主意,使这双方释嫌修好,偏巧你在途中一时仗义,帮助许天星夫妇与那骑马恶贼双刀小白龙白强对敌,无意中用平日所练真力伤了他的爱马,结下深仇。遇时见你村农打扮、本地口音,断定家居不远,派了两个得力徒党在附近访问,因你曾经打听此寺途向,竟被访问出来。来贼并不知我在此,更没想到另外还有三个太岁,连寺中僧徒也无一个好欺,耳目又多,因是来人词色强横,智明师徒以前常有贼党来此生事,一班苦人和他情厚,也都知道。我事前得信,料知二贼今夜必来,人住镇店之中。前往探看,果然掩在你的身后,看意思是想跟到无人之处再下毒手。不料风雨大作,二贼穿着一身华美衣服,恐受污湿,忙回镇上避雨,打算雨住之后,乘着夜凉再往寺中寻你,还不知道人住寺后。不料疯子当夜嫌土洞气闷,乘那两师徒制药之际,偷偷溜出。那师徒二人得知大惊,不等雨住便同出寻,赶到镇上,恰巧二贼淫凶,死不安份,避雨时看到一个村姑颇有姿色,雨刚一停,便到人家威逼强奸。那家土人住处比较荒凉,又当雨后无人之际,二贼本无戒心,动强时女的刚一哭喊,恰被这师徒二人由旁边路过听去,擒到无人之处,问出下二门的淫贼,急于回转,连话也未多说便自除去。我也恰巧赶到,掩在他们和你的身后,听你所说,我那踪迹必已被这两师徒看过。他三人口气甚好,疯子服药之后,至多调养两三月便可复原。智明本非主谋,又未亲手伤他,经此一来,前怨已解。

  “我们没想到这大难题会被你解去,真个再妙没有。此举功劳甚大,你智明师叔对你更是夸奖。此时业已天明,乘着雨后新凉,你先睡足,养好精神,中午起来,我再传你武功口诀。当初来时,一则智明师徒隐居在此,不愿人知,我更不愿外人知我踪迹,而那男女三位异人隐伏附近,当前怨未消以前也颇可虑,许多原因不令你往寺中走动。如今事已过去,我本难得走开,除却常往灾区偶然查看,往来至多两三日,也不会长久的耽搁。此后你做完每日功课,遇到空暇或是阳光当顶极热之时,也可往前殿去寻法勤他们相聚,也许你智明师叔感你为他解围之情,到时将他独门本领破例传授,正是一举两得。这一顿权当早饭,索性吃饱就去睡吧。”

  郝济连声应诺,照以行事,先是喜出望外,兴奋过度,不能入梦,两次老早惊醒,均被单鸢止住,最后单鸢见他不能安睡,稍微按摩了两下,方始昏沉睡去。为了连日心中有事,天气炎热,自从到后从没睡足,又熬了一夜,睡前朝阳业已高起,再经单鸢按摩之后,睡得更香。这一觉直睡到日色偏西方始醒转,醒来见自己本来睡在门外阴凉之处,竟在梦中被师父连铺板一齐搬了进来,虽然经过昨夜暴雨,午后天气照样炎热,周身汗湿,以为师父久等不来,业已离开,深悔睡得太酣,第一天拜师便这样贪睡,何况当日又是开始传授武功,虽想到师父口气极好,不曾喊醒,到底失礼,不知有无见怪?心里一急,再见身上泥污狼藉,非但汗湿难受,这样汗臭熏蒸也有许多不便,匆匆奔往门外一看,不知师父何往,只得回到屋内,拿了衣物,匆匆赶往溪中,洗漱停当,将湿衣洗净挂起,吃了些冷饭,看出师父饭后才走,还留有饭菜,方恐又有事情发生,一去不归,自将错过机会,不知何时才得传授,有心去往前面打听,师父昨夜只说日后往寻寺中僧徒,当日就去恐有不合。

  正在盘算,法勤忽然满面喜容走来,进门便说:“恭喜师弟,昨夜一场虚惊,得到各位师长前辈看重,此后成就远大无疑。三师伯知你接连许多天均未睡好,连遇惊险,难免疲倦,特意使你多睡些时。今日天热,又无什事,先往前面和师父谈天,恰又冰了不少西瓜,命我来看,你如醒转,同往我师父房中歇夏吃瓜,也许还有别的用意。看你神气,想已醒了些时,衣服也都换过,现在就去如何?”郝济见他当日格外亲热高兴,不似前两次见面,常时说话吞吐,并还面带愁虑之容,想起以后可以日常相见,交到好些有本领的师兄弟,心更喜慰,随口谢诺,一同起身。

  途中法勤悄说:“我师父不比三师伯,他对外谦和,对于门人却颇严肃,言笑不拘。他那独门擒拿手和劈空掌,不是其人,便他徒弟,也不肯轻易传授。我听二位师长口气,看你甚重,并还提到你虽未得到焦师伯的真传,暂时也无法寻他,仗着从小拿牛来练功夫,真力己有极深根底。师父的大鹏十八手,乃嵩山少林寺上乘口诀,此时几于失传,与焦师伯的金刚力手法大同小异,非但一学就会,并可速成,我看师父大有传授之意。

  “实不相瞒,我从小便到师父门下,这许多同门,什么功夫俱都有人练到,惟独这大鹏十八式擒拿手共只传授了两人。一位二师兄,远在云南,人也不曾随同出家,乃是师父昔年所收弟子,年岁比我大了一倍以上,他算本领最高,我只见到两面,名叫展吉,外号善恶判公道先生。另一位是我六师兄法云,便是那日师弟初来庙中,用于金桩和托天手功夫,手托多人、独立地上的一个,虽已学了两年,别的手法身法都学得差不多,只是真力还不到家。余人休说师父不肯轻传,便肯传授,吃了根底不够的亏,也难学到功候。我为此事,暗中曾用苦功熬练真力,比你虽然不如,照此下去也许有望。照着师门规矩,门人不许私相传授。师父对我意思颇好,但我不敢开口请求。这类真传,不知口诀,便是有人在旁练功,照本画符也学不会,一个不巧,人还受伤。我也不敢请你私传,只想托你代探口气,不知可否?”

  郝济少年心热,法勤又是第一次交到的良友,看出他盼望心切,一口答应,并问如何说法。法勤喜道:“师父不提此事便罢,如肯开口,必要传授。你只推说年幼初学,要我在旁指点。师父知你误会我已练成,如我料得不差,定必一同传授,否则也有话说,我便知道师父心意了。”郝济自然答应,笑说:“小弟年幼初学,根基甚浅,见诸位师兄练功比我高强得多,有的看都不曾看过。六师兄单那手托多人的神力,先比我大得多,怎会我可速成?他那真力比我尚差,是何原故?”

  法勤笑答:“师弟,你乃名家之子,听三师伯口气,虽非极高传授,也并不差,并未走什弯路,如何还不明白?休看六师兄双手平堆,叠塔也似手托七八人,仿佛比你举牛为戏,力大得多,实则内一多半用的是巧劲,上面的人早由当中将两边重量抵消了十之六七,所托众同门,轻功又都练有根抵,每一层都互相连系、提气轻身,少却许多重量,再加两层人,上去的只是轻功好手,他也能够托起,看去好看,使人惊奇,真力虽也不小,并不算强。你一则体力强健,本质先好,加以从小便得家传,由十来岁起,便以恒心毅力,日夜好几次,把一条牛由小而大,捧抱出进,不时举在手里,随意戏弄。入的双手最是巧妙,非但和心思一样越用越灵,并还因为持久不懈,自然而然增加出它的能力,连形态都要变过。你自己还不觉得,只看你两条手臂,比常人先长得多,已快过膝,手也比别人宽大,手指更长,就知道了。这还是内外武功兼用,并非专用蛮力,周身筋骨全都凝练,肌肉坚实,不是内行,除手臂长大外,别的还不易看出,否则手脚还要粗大。我师兄弟一二十人,像你这一双手臂,先就找不出第二个,一经高明传授,不久便可成功。你人不曾入门,先就练就这好根柢,和未雕刻的宝玉一样,如何能与你比?二位师长不看你是块极好材料,也不会这么看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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