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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六


  因先逃走两贼均颇厉害,不知逃往何方,惟恐狭路相逢,黑地里受人暗算,特意把人分开,做品字形往前急驰,穿镇而过,一路施展轻功,话都不说一句。因在陈家吃饱,又当在黑夜之间,和初起身时一样不怕被人撞见。开头还留神那两个逃贼,等到一口气赶出四十多里,野猪冈贼巢业已驰过,当地铁笛子以前原曾到过,为了地势较高,两次灾荒均未受害,表面看去人们还能生活,不知内中伏有两个凶险人物,做法也和孙庄差不许多,外人看不大出,路过匆匆,也未在意。这时因听先遇两人指点,虽已不想多事,艺高人胆大,特意舍了官道改走小路,绕往庄侧高崖之上窥探,见庄中灯火通明,锣鼓喧天,似在搭台唱戏,十分热闹。略微观察形势,以为将来之计,并未停留,就此离去。

  下面贼党已早得信,因是为首老贼的生日,正在张灯结彩,大举庆祝。为防三人万一半夜起身,又料来人不知他的底细,必由官道大路走过,还特意派了两起贼党一起埋伏在官道旁边小镇之上,另一起脚快得力的同党随同方才报信贼徒顺大路往岳王庙侧面迎去,如遇三人立发信号,一面动手,将其诱往贼巢,群起夹攻。如其不遇,便与岳王庙群贼会合,相机行事。因见时光还早,贼徒又贪看戏文,耽搁了些时。起身不久,三人起身不远便因求快改走小径,本意是恐直走大道,到了离庄数里的村镇之上多绕一段山路,并无别念,经此一来恰巧错过,贼徒不曾遇见。

  老贼朱洪亮因左膀受伤,又恐敌人乘胜追赶,先避往附近民家买了一些吃的才同起身,登高窥探,庙后正在火起,老贼凶狡多疑,算计敌人快要起身,贼巢己被火烧,忙同上路。因走时曾见火起,以为敌人尚在后面,庙在来路两三里外,先既不曾追来,落后必远,也许敌人还在来路镇上寄宿都不一定,便把脚步稍微放慢。当地冈峦起伏,数十里内只此一条大道,另外虽有一条小径通往贼巢,老贼父子却未走过。正顺大路前进,忽与派去的几个贼党相遇,越料敌人宿在镇上,没有起身,否则必已撞见。那几个贼党本领不弱,气盛骄敌,心疑三人也许是在老贼后面,想要迎去,否则便往镇上行刺。老贼既知去也送死,但想借此激怒为首两老贼,并作万一成功之想,自己却推事前不知令师生日,好在敌人决逃不过我们手里,准备先往拜寿,见了你们师父头领,商量之后再行下手,说罢自往庄中赶去。贼党为老贼两面话所愚,自往前面送死不提。

  三人这一无心错过,却少去了许多麻烦,看了一阵便同起身。又走出一段,文婴笑问:“沿途山高谷深,景物荒凉,我们这等走法虽不会遇见贼党,那只黑雕自和我们分手一直不曾再见,莫要走单受人暗算,或是寻不到我们老在高空中飞翔。这样冷天,岂不讨厌?”南曼笑说:“此雕目光最强,性又灵慧,跟随我们多年,从未失散。此去道路虽有更改,方向相同,就算中途寻找不到,也必回山相待。何况看前日夜里小师叔那么爱它,并命我们转告黑雕听他的话,今已两日未见,如我料得不差。也许小师叔年轻好奇,想带它去办什事呢。文妹只管放心,包你不会被人暗算。也许天色一明,我们穿山而过时就要与之相遇呢。”说过也就放开,天色也在浓雾之中渐渐明朗起来。

  三人先在晓雾中行走不曾留意,等到雾散之后,才知日色已高,来路两起小山村均因雾重不当道旁因而错过,天已不早,长路奔驰,一直不曾停歇,均觉有点饥疲。一算程途,这一段山路最险,至少还要走七十里山路才有人家,乃沿途最穷苦难走的一条野径,依了文婴想要回去,南曼笑说:“我们在外奔走,赶过尖站乃是常事,都是铁兄心急回山,定要走这一条山路,以防多生枝节,才有此事。来路山村相隔已远,较近的一处还隔着一条山沟,至多能够烧点热水,何苦多此往返?”说时,文婴老惦记着那只黑雕,不时向空眺望,均无踪影。

  正在且谈且走,忽然瞥见前途现出大片寒林平野,上面高空中有一黑点移动,心中一喜,连铁、南二人也都当是黑雕寻来,只不知怎会抄出前面这远,天明了好些时竟未发现,方想:“一路飞驰,不曾停歇,小师叔起身更后,途中断无不眠不休之理,如何反倒赶向前面?”以为对方另有要事,命黑雕往办,人却未去,事完飞回来此迎接,心方一动。忽然看出那黑点飞翔前面高空之中,相隔又高又远,二女因均盼它飞回相见,心中高兴,已连发了好几次信号,照理雕飞迅速,目力又强,老远便能望见,接到主人信号断无不来之理,谁知睬都不睬,竟如未见,横空而渡,越飞越远,转眼没人青冥杏雹之中。恰有一片白云在碧空晴阳之中飞过,将目光挡住,云过再看业已无踪。

  三人均觉奇怪,文婴当是空中飞过的老鹰之类,南曼说:“如是寻常老鹰决不会飞得这高这远,我们目力多好也看不见,休说别的乌没有这大,也飞不到这高,它连形态飞法都和我们黑雕一样,否则也不至于认定是它了。这真奇怪,听恩师说,昔年那只老天山鹰早被好友借往海外,便我入门较久也未见过,文妹下山时并未听说,断无突然飞来恰巧相遇之理。如说那是我们黑雕,方才看出它往横飞,曾发紧急信号,命其下降,它连理都不理,自顾自横空穿云而渡,就算奉了小师叔之命身有要事,照它平日和我们一路情形,二位师长还可作主,否则接到我们信号便是下面多么凶险,也必先飞下来无疑。别的鸟没有它大,像它那样的大鸟从未见过,我决不会看错。此鸟飞得太高,只见毛色,未看出它目光,至于形态大小、飞行之势无一不与黑雕相同,偏不是它,岂非奇怪?”

  文婴还想前追,铁笛子忽然警觉,忙拦阻道:“方才所见决非我们黑雕,否则断无不来之理。天下事往往出人意外,万一真是老天山鹰海外归来,那真再妙没有,否则却是难说。我此时想起贺师叔借雕时节那等高兴,再三要我转告黑雕听他的话,走时并有请放宽心之言。莫要敌人方面也有这类通灵猛恶的大鸟被他看见,动了童心,意欲带往一斗。如其所料不差,一二日内恐还未必见到呢。”

  二女闻言,互一议论,再一回忆前言,均觉所料不差,惟恐敌人的乌厉害,黑雕吃亏,心甚忧疑。铁笛子笑说:“你们真个多虑,也不想想小师叔年纪虽轻,他是什么来历,本领多高,并非没有见过,何况有夏太师叔同在一起,分明爱他大甚,只管得有真传,还不放心,一面令其出道,人却跟在他的后面,以防万一。此雕如有凶险,这师徒两人先就放它不下,迟上两天见面自不能免,如说受人暗算因而伤亡决无其事。”二女一想也对,因是猜想,是否方才所见便是敌人所养猛禽恶鸟也还难定,黑雕平日的威猛灵慧又曾眼见,从未见它败过,谈完也就拉倒。

  到了前面避风所在,随便吃了一点干粮,又往前赶,一路急驰,又走完这七十里。到一山村之中,天早过午,主人是个隐居山中的耕农之家,全村人家不多,都会打猎,出产颇多,生活过得颇好,像这等殷实的山村尚是途中第一次遇见,只是四面山林环绕,道路崎岖,要经过好几处险地才能走到附近大镇上去。三人有意避人“防生枝节,铁笛子更因事后回忆越想越觉可虑,否则连遇这两起高人均不会这等说法,像来路野猪冈那两个老贼这类凶险人物平日不遇见还要寻他,业已发现,对方又在有意为仇,正好就便除去,怎会放过,还要避道而行,料知新桃源现在形势越发紧急可虑,也许年都不过便有强敌上门都不一定。为想山中诸侠本领比自己差不多,此去不过多了三人,如与仇敌对比相差甚多,打算多赶点路,就便绕往河南、陕西等处,约上几个近年所交的同道至交,特意专寻小路捷径、荒僻之处而行,顶好不要有事发生。等到明春应敌之后然后大举出发,到处搜索这些漏网的恶贼,作那一劳永逸之计。

  对于黑雕虽和二女一样关心,却极信任,断定无论何事,至多三五日内前途也必见到,谁知接连赶了几天的路始终踪影皆无,夜间也常在途中用灯光连发信号,均无回应,事出意料。由第三日起均觉黑雕不见,连六月梅师徒和庙中所遇两个隐名侠士俱都不曾再见,就算所行之路不曾告知,未向黑雕指明,照着平日习惯,越在山野之中越易飞来相见,何况黑雕具有特性,对于主人最是忠心,又受过多年训练,以前在外救人,往来江湖,连遇艰难危险,除却命它飞往远处有事,从无离开两日不见之事。只有半日分开,事前不曾说明相见之地,或是临时有事发生,错过约会,也必盘空飞翔,用它那双神目到处搜索主人下落,不见不止,情急起来并在空中发出它那特有的异啸,像这说好前途相见之处,只不过叫它听一旁人指挥,竟会一去无踪,前后五六天不曾再见。如照平日,怎么也要抽空赶来探望,见过一面再行飞走才罢,似此声影皆无,此鸟天性那么猛烈,借用的人年纪又轻,匆匆一谈,不知底细,万一冒失出动,受到伤害,岂不可虑?越想越不放心,连铁笛子也发愁起来。相隔已远,鸟寻人自然方便,人往寻乌势所不能,也无退回之理,想了一想只得照旧进发,均盼黑雕奉了六月梅师徒之命已先回山相待,否则便是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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