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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向君琪投过去温柔而略略闪缩的一瞥后,费湘湘道:“琪妹妹,你就忍下这一次吧。听姐姐的话,你哥哥不是好惹的人,他有他不可思议的本领,而且这次他去办的事并不算太严重,这在你哥哥来说是不费大力的。他一定能轻易做到,并找出那些坏人,很快就全平平安安的回来……琪妹妹,你哥哥有难处……我,我比你更舍不得他离开……君琪麻木冷漠地盯着费湘湘,道:“是吗?费——姐——姐——?”

  费湘湘的目光是柔和的,但君琪看去,觉得费湘湘的目光中合有多种不同的意味在内。她垂下头,默默无语。

  紧迫着,表面上却依旧亲切的,费湘湘轻轻的道:“就让你哥哥去吧,琪妹妹,要他快快活活的去,高高兴兴的返,别叫你哥哥临要走了还为我们担一份心事……”

  多么中肯而体贴的语句啊,君惟明用力点头道:

  ‘小东西,你都听见了?你费姐姐多么识大体,哪象你这般浑球?你还得多向你未来的嫂嫂学学,别再闹了。明天我一早走,至多十日便赶回来。你要我替你带些什么东西?胭脂花粉珍宝玉饰?还是绫罗绸缎?”

  缓慢地,冰冷地站起来,目注君惟明,君琪的一双大眼中神色复杂悔怨已极,她定定的看着哥哥,生硬的道:“哥,你真要去?”

  微窘的一笑,君惟明道:“我想,你明白我无法不去……”

  他又忙道:“来,告诉我,你想要我替你买些什么东西回来?”

  眼圈倏然一红,君琪又强忍住了,她一摔头,哽着声道:“什么都不要,哥,只要你带着一口气回来!”

  不待怔愕的君惟明有所表示,君琪几乎是奔跑着离开了这间雅致的书房,在她那急促的脚步声中,君惟明似是听到自己妹妹抑止不住的哭泣声……

  沉默了好一阵,君惟明脸色十分难看的叹了一声,他背着手在房中踱着,喃喃的道:“她是怎么了?怎么会忽然变成这样?”

  悄然来到君惟明身边,微仰起头,费湘湘关切而温柔的道:“别怪琪妹妹,惟明,她近几天情绪不大好……全怪我多话,把你要出门的消息告诉了她……”

  皱着双眉,君惟明迷惘的道:“但她也不该这样失常啊……在以前,我还不是照样时时出远门?而且去办的事有很多比现在这一件更要凶险,可是琪妹也从来没有这么惊惶焦灼过……”

  费湘湘柔婉的解释着道:“她真是心情不好,你知道,惟明,一个人心情不好,看什么也都变成灰色的了。记得不,两年前你为了你一个得力手下受到重伤的事不也烦了好几天?连我和你亲近你都讨厌,成天板起脸来冷冰冰的不说一句话?你想想,连你这种久经风浪,深沉镇定的人物都会为了情绪烦燥而一时反常,又何况琪妹妹只是一个女孩子?”

  君惟明稍微开朗了一点,他摊摊手。道,“也只好如此解释了。湘湘,琪妹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血亲,自小就跟着我,由我教育她,我们兄妹之间的感情,已不像寻常的兄妹了。我们互相依持,互相照护,互相关、怀。我除了做她哥哥,还须负起慈母严父的责任;她是我妹妹,亦须要超出妹妹本份更多的挚爱来鼓励我,勉慰我……我们兄妹彼此的爱,比人家来得深厚,来得贴切……要晓得,我们若不互相怜惜,就难找到能以怜惜的人了……”

  明媚的眸子一黯,费湘湘垂下头去,幽幽的道:“这么一说,惟明,你把我摆到哪里去了?”

  君惟明笑了起来,轻轻拥费湘湘入怀,在她的鬓角柔柔一吻,低沉地道:“我的湘湘,你就要做我的老婆了,还与妹妹争什么长短呢?你这大嫂也不怕害躁?”

  啐了一声,费湘湘脸蚕儿红红的道:“谁稀罕嫁给你?哼,你才不害臊呢……”

  “啧”的在费湘湘白嫩的面颊上亲了一下,君惟明兴奋地道:“别生气宝贝,南松城的事办完了,我立即打道回府。一回来就快马加鞭准备我们两人的婚事……”

  娇差地垂下颈项,费湘湘的面庞暗中已连连变幻了好几次,那种神情的变化极难捉摸,似是愧疚,又带点儿惊恐,像是悲恨,又渗着些畏瑟。这些微妙的内心征候,君惟明没有察觉,他有什么理由注意这些呢?费湘湘与他成婚,这原就是天经地义的事啊。像日月轮转,江河东流一样.丝毫没有怀疑的道理……

  君惟明滔滔不绝,继续说著,“……婚礼一定要热热闹闹的,排排场场的,我要使每个来参加我们大典的人都惊羡你的美丽,称赞你的慧娴。你要他们永远忘不了这次婚礼的印象,在几十年后还津津乐道……你的父亲是朝廷命官,交游广阔。人面熟捻。虽然他老人家今天不在了,但我却要摆出比他在世时所能替你摆出的最大场面还要大,让他老人家在九泉之下冥目,他女儿终身,托在他这从未见面的乘龙快婿身上。我结你置办最珍贵的首饰配带,最难求的丝罗绸缎,最罕异的奇珠玉宝,我们开流水席,开他十天二十天,招待所有想来观礼之人,不论他是尊卑贵贱,贫富长幼……”

  蓦然住口,君惟明怔怔的注视着费湘湘。而费湘湘却似石塑木雕一样定在那里不言不动,甚至连一点点最微小的反应也没有。她的面容僵凝,目光迷茫,似连魂儿也恍恍悠悠的出窍了……

  君惟明疑虑,摇了摇费湘湘的肩头,略略提高了声音:“湘湘,湘湘,你怎么了?我的话你听见没有?”

  机伶伶的打了个冷额,费湘湘的全身抽搐了一下。她如梦初觉般惊悟过来,一抹看上去十分酸涩的微笑迅速浮在唇角,她忙道:“我……我听见了。惟明,你在说如何筹办我们的婚礼。”

  君惟明深深地看著她,低沉地道:“今天像有鬼了。湘湘,你方才还是好好的,怎么一下于也变得迷迷糊糊起来?你在想什么?”

  努力使脸上的笑容转得明丽动人,费湘湘悄声地道:“我在想……惟明,你待我实在太好……我在想,假如不是你,我今天不知道会沦落成什么样子了……”

  费湘湘的神色变得实在够快,天衣无缝,就这轻淡淡的几句话,已把君惟明心头的三分疑惑一扫而光。她颇似一位有名的山水画家,数笔一勾,情境便全然不同了。君惟明微一仰头,笑道:“湘湘,你还想着以前那些事情做什么?夫妻之间,那里还用为了昔日的一点恩施而客套呢?”

  费湘湘深挚而温婉的道:“这恩惠并非‘一点’,惟明,你是救了我的命……”

  一挥袍袖,君惟明露齿晒道:“罢了,便是我救了你,不也等于替我接了个妻子一样。这样利人利己之事,我还想有机会再多做几件呢……”

  俏眼儿一眨,费湘湘轻轻移开话题,她道:“对了,惟明,你是明天一早走?”

  君惟明颔首道:“是的,我已告诉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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