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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七


  弘历目光犀利,想看穿对方,左仲仪倒是视死如归,尤其跪得中规中矩,从未逾越君臣之礼,终让弘历折服,叹道:“罢了罢了,若非你,朕又怎能登基,以你的功劳,实毋 需对我如此尊敬,而你却做到了本分,忒是难得,朕宁可相信你所做所为,金是为朕着想。”

  左仲仪暗暗嘘气,终于逃过了一劫,拜礼道:“皇上英明。”

  弘历道:“起来吧,发生如此棘手事,总得替朕拟个解决办法。”

  左仲仪三叩谢恩后始敢起身,至于玉佩,弘历并不想收回,只好留下,道:“人犯既已逮来,关他几天,日后找个理由释放即可,如此对李卫亦有所交代。”

  弘历道:“请青姑娘也一起关起来?”

  左仲仪道:“不只是他,罪臣也该一并留在牢内,否则难以信服众人。”

  弘历额首道:“希望朕未看走眼,否则实在辜负我了。”登时下令:“来人,扣住他。”

  李卫得令,立即推门而入,抓一手拷,将左仲仪拷上,并对其武功,随又拱手拜礼道:“皇上明察秋毫。”

  弘历道:“事情仍有疑点,联要亲审,在未做出裁决之前,不准对一干人犯无礼。”

  李卫大方应是,毕竞只要逮着左仲仪,后患已除,剩下只是时间罢了。

  冷断天忽又奏来:“禀奏皇上,臣下有一名弟兄可指认段小芹当时的确在场。”

  左仲仪暗道苦也,粘杆处人马未免无孔不入,死不罢手,如若能明确指认,恐连弘历都无法徇私,偏偏弘历又想弄清事实,道:“人在哪?找来当面对质。”

  冷断天道:“已在隔房候传。”

  弘历道:“过去看看。”大步先行。

  李卫为求当面对质,’亦把左仲仪押往隔房。

  青逸飞,段小芹见及左仲仪身带铁拷,一颗心已往下沉,暗道完了,今日劫难,恐难逃脱。

  左仲仪只能暗示稍安勿躁,然效果不彰,两女仍是花容失色,一脸的不安。

  弘历不敢瞧向青逸飞,故意瞧往一左腿受伤,绑巾条,撑着单拐之中年护卫,道:“你就是证人?”

  那人登时应是,想下跪叩头,却因左腿受伤,行动不便。

  弘历道:“免礼,说吧。”

  那人说道:“奴才张春枝,当时任圆明园第三班护卫头领,负责先帝安全,那夜突然传出先帝叫声,奴才一马当先冲入,见着一名女子裸着身子,正在杀猫先帝……”

  弘历道:“那名女子是谁?”

  张春校直往段小芹指去:“就是她,奴才之伤且拜她所赐。”

  弘历暗骇,李卫、冷断天登觉虐喜终有较明确指认。

  左仲仪,青逸飞暗道要糟,却无计可施。

  段小芹冷目瞅紧,神情显得森静,似若回光反照,视死如归。

  青逸飞不甘受困,冷道:“胡乱指认,想诬赖么?”

  张春枝冷道:“岂敢胡乱指认,奴才既见她裸身,早将她身子瞧个一清二楚,混乱中仍见着她左胸脯有块指粗淡青胎记,是也不是,脱下来瞧瞧便知。”

  众人闻言,一一动容,段小芹更若死灰,冷断天却打铁趁热,直往段小芹扑去,厉爪一扯,唰地一响,段小芹左襟裂开,露出洁白的胸乳,上头果然见及淡青胎记,众人再次 哗然,显已罪证确凿。

  段天城岂肯让女儿受辱,厉道:“这是大清王法么,如此毁人名节,天道安在,我跟你们拼了。”双手扯得镣拷嘛叭响却无法解脱,只能勾着双脚想撂人,却无济于事,越是 嚣叫,越觉悲疼,两服含泪。

  冷断天见状,一指截住段天城的穴道,斥道:“皇上身前,岂容你鬼叫,再叫,割你舌头。”

  段小芹突地不怒反笑了,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道:“不错,康正老贼是我杀的,谁叫他毁我名节,还联合乔纪来虐待我,他死有余辜,此事只有我知,和我爹,任何人无关, 弘历你自认明君,敢嫁祸他人,我做鬼也饶不了你。”说完狂笑,突地嚼舌自杀,咬得满口鲜血,状若厉鬼。

  此举引得众人大骇,青逸飞,左仲仪急欲抢救却难成愿。

  李卫、冷断天亦措手不及,唯弘历急道:“快阻止她自杀。”

  李卫乍醒,强势扑去,然人慢了一步,段小芹舌根已断,鲜血直涌,任李卫点穴仍止不住,喷得一身血红,好不骇人。

  段小芹且若厉鬼盯死弘历,瞧得他心慌慌,不知所措,只顾喝着快救人,却无法可救,眼睁睁瞧着一名少女香消玉损。

  左仲仪岂能料到此事,为和弘历有了协定,此事应可善终,谁知段小芹在见着自己被扣押,恐想及生机渺茫,随又出现张春枝指认,以及冷断天撕衣受辱,任何女人恐亦难以 承受压力而选择自杀一途。

  左仲仪不禁自责,百密终有一疏,实是老天捉弄。

  李卫见情势混乱,干脆来个快刀斩乱麻,奏道:“禀皇上,段小芹既已承认杀先帝,罪证确凿,一干共犯难逃死罪,请一并处置。”说完抽了利刀,只要皇上吭一声,立即斩 下人头,让其毫无后悔机会。

  弘历却已咳怒,喝道:“大胆,还不快把人松铐。”

  李卫诧楞道:“皇上,他们是叛逆重犯……”

  弘历仍喝道:“还不快松拷,要他们吊死墙上么?”

  李卫虽强,却不敢擅权,闻言只好听令,将三人解下,青逸飞,段天城齐往段小芹抱去,直唤其姓名,段小芹睁得最后一丝垂死目光,瞧向父亲及青姊,由于断舌无法言,只 能露出一抹怪异的笑容,终含悲而去。

  青逸飞感受其心灵想法,大约想表达希望以其一命换得众人安全,且表示希望她的死能终结雍正这段公案,青逸飞想来更形悲痛,抱着她励泣不已。

  弘历瞧得心酸,道:“厚葬此女,释放他们。”

  李卫诧道:“皇上……”

  弘历斥道:“你难道还看不出,此女是先帝爱人,要我鞭她尸体么?”李卫登悟,段小芹既然能裸身见先帝,关系恐也匪浅,纵使段小芹杀了先帝,充其量只是情杀,如今人 已死去,若再鞭尸,忒也无理,毕竞雍正是否仍爱着她,谁亦难料,弘历下此命令总也不过分,当下间叹,听令行事便是。

  弘历随又转向在场的诸人,冷道:“此事不准外泄,否则人头落地。”说完大步踏去。

  众守卫齐声应是,皇上命令,何等威赫,众人纵有天大的胆子,岂敢再吭一声,皆喋若寒蝉行事。

  李卫冷哼一声,终把左仲仪手拷拿下,并解其穴脉,冷道:“别忘了这是皇赐,你好自为之。”

  左仲仪道:“我了解,请准领得段小芹尸首,也好厚葬她。”

  李卫暗忖皇上既然下令,谁也抗命不了,既然其愿接手,到省了麻烦,遂点头道:“收拾收拾,从出去。”

  左仲仪拱手为礼,不再言谢,蹲身下来,安慰段天城,青逸飞节哀,随即解下外袍,将段小芹裹住,抱于怀中,适自离去。

  青逸飞扶着段天城,紧跟其后。

  冷断天眼睁睁瞧着三人离去,心头一阵空虚,道:“难道就此不得追究杀害先帝凶手?”

  李卫道:“至少无法追究左仲仪,青逸飞二入,皇上根本狠不下心,追究亦是枉然。”

  冷断天道:“左仲仪到底是何居心?他当真忠于大清皇朝?”

  李卫道:“我也不知,瞧他一路拼杀弘皙手下,护持弘历登基,此事恐也不假,唯其暗助反清分子,实令我不解。”

  冷断天道:“是否墙头草,不愿得罪漕帮以及汉人?”

  李卫道:“若说只顾不想得罪,那干脆躲开不沾此事,岂非落个清静?”

  冷断天道:“那他是有意暗助,其心更可议。”

  李卫叹道:“不必瞎猜了,左仲仪又如皇上,皆是足智多谋之人,其心思非我等所能了解,此事交由皇上处理即可,我等只能从旁监视,毕竟圣帮三代皆和朝廷保持良好的关 系,左仲仪恐也不敢造次,咱莫要急人先坏事,惹得皇上不高兴,被贬到边疆喝冷风,明的说即是‘静观其变,打蛇随棍’。”

  冷断天道:“属下明白,但难道因此,不再追击反清乱党?”

  李卫道:“当然要查,只是莫在节骨眼里,让皇上知道,只要咱先查明,皇上想动时,立即派上用场,这才是上策。”

  冷断天道:“当奴才,总是忌讳多。”

  李卫爽声笑道:“那也得找对主子,像那扶持弘皙者,此时连奴才都当不成,你我该知足啦。”

  冷断天想想也对,心神顿朗,转向手下,交代办事,至于有关段小芹的事件,百般叮咛,大内高手一一铭记于心,免得掉头。

  左仲仪依照段天城指示,将段小芹葬于城郊北峰一处名为无忧岭隐处。

  段天城悲切直道只在小芹十岁时带她来此一趟,她即爱上此处,岭高近云,临此处直若小鸟飞翔,无忧无虑,因而得名,段小芹每一有空即往此奔,可见其心灵深处,何其向 往自由飞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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