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故事汇 > 慕容美 > 不了恩怨不了情 >  上一页    下一页


  就在当今两位名派的掌门人,正为着某种不知其所以然的误会,已在言语上微起冲突,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这一刹那,蓦然之间,锵然一响,又一记清越嘹亮的知客钟声,晃悠悠地自前殿遥遥传了过来。

  一尘子微微一呆,而心镜大师的脸色,却骤然大变。

  锵……锵……钟声缓慢而有节奏地连续敲响着,心镜大师双手紧握着胸前那串酱玉念珠,神情甚为紧张,尤其是当知客钟第三下敲出之后,但见他双手一紧,上身陡然朝前一倾,好似在心底喊道:“就三响吧,别再响下去了!”

  可是,钟声无情,仍然一声接一声,连续敲响着。

  心镜大师长眉蹙而复展,日宣佛号,轻叹一声,倒向石椅椅背。

  要知道,少林知客钟跟武当凌云板一样,除非遇有各派与掌门人平辈的高人来临,钟声很少连续响三次,所以少林知客钟有时甚至数年听不到一声,而响至三次以上,那么来人的身分,如非一派掌门,也就是一位辈分高过少林掌门方丈的前辈异人了。

  钟响在第七响上,戛然而止。

  七响知客钟,在少林寺来说,可算是一般情形之下所能敲响的最高次数了。心镜大师,一尘子,主宾两位掌门人,分别嘘出一口大气,同时分别坐正身躯,那意思似乎表示着:“既然敲了,也就算了,遇上这种事你又有什么办法?”

  主宾对望着,彼此均是一脸茫然之色。

  看样子又一位掌门人身分以上的贵宾快进来了,他会是谁呢?

  来人为谁?是目下主宾首先涌上心头的共同猜测,主人心镜大师忖道:“华山武会的日期,是八月十五距今尚有两月之久,虽然少林每隔十年也都派人参与,但那只是聊备一格,从无争盟野心,那么他们今天来此,又是为了什么呢?”

  而对面的一尘子,想法又自不同,这时,这位贵宾在心底犹疑不置地暗忖道:“这怎么回事?你和尚身为地主,难道竟不知来的是谁么?”

  思忖之间,知客僧悟因和尚,业已再次出现院中。

  该来的,终于来了。在院心,那位悟字辈知客高僧,悟因和尚,尽力掩饰着眉宇间油然流露的疑讶之色,朝这边凉棚遥遥一躬,合掌趋退,留下身后少林寺本日的第二位不速之客!

  现站在院心烈日下的,是一位三旬不足的青年文士,身穿一袭天蓝绸长衫,儒雅潇洒,剑眉星目,口方鼻挺,肤色被烈日晒得微呈酱紫,越发透着英秀挺拔,轩昂超群。

  心镜大师,一尘子,双双自座中起立。

  一尘子立掌问讯,心镜大师则合掌含笑说道:“啊,原来是蓝掌门人,您好!”

  蓝衣文士长揖朗声答道:“两位掌门人好。”一揖之后,大步登殿,循回廊径自来至凉棚之中。

  来的这位,不是别人,他便是因师父昆仑一鹤在上届昆仑武会后下落不明,经昆仑七贤一致荐举,以一身青出于蓝的飞燕轻功驰誉武林,在当今六大名派六位掌门人中年事虽然较轻,但却深为黑白两道敬重的昆仑本代掌门人;蓝衣秀士蓝灵飞!

  沙弥献茶,宾主重新叙坐。

  心镜大师举盏让茶,主宾间寒暄尚未开始,忽然锵的一声,前殿知客钟,蓦又划空而起!

  蓝衣秀士愕然一怔,举盏不下。

  心镜大师摇头一叹,佛号随起。

  一尘子在一愕之后,忽然大笑起来。

  七响知客钟,不疾不徐,一下又一下地敲完了,钟声甫歇,一尘子立向心镜大师大笑着说道:“来来来,大和尚,我们打个赌。”

  心镜大师抬脸不解地道:“赌什么?”

  一尘子大笑道:“当然是赌又是谁来了!”

  心镜大师苦笑道:“道长赌谁?”

  一尘子大笑道:“饶你和尚先。”

  心镜大师苦笑笑,正待答腔之际,自达摩院那端,突然传来一阵洪钟般的声音,大笑着接口道:“赌老夫来的赢!”

  蓝衣秀士微笑道:“北邙银须前辈来了。”

  一尘子点头赞道:“这老儿果然名不虚传。”

  院外大笑道:“牛鼻子,你到今天才服了么?”

  一尘子笑骂道:“服你脸厚!”

  院外大笑道:“也是一技之长呀!”跟着声浪一偏,笑道:“悟因,你去吧,走到这儿老夫就认得路啦。”

  笑声中,一位身穿白土布褂裤,板带束腰,手中托着一根二尺来长熟铜旱烟杆,须、眉、发,无一不白,年约七旬精神矍铄,笑口大开的老人,大步入院而来。

  此老便是北邙掌门人,六位掌门人中年事最高,威望最尊的北邙银须叟!

  银须叟一脚跨入院中,双目微扫之下,立即哈哈大笑道:“有意思,有意思,老夫没猜错,果然大家都有一份。”

  一面走向凉棚,一面继续大声说道:“坐,坐,都是熟人,不必客气。唔,还没到全?那么老夫可不算最后一名啦!哈,哈哈,哈,有意思,有意思,将在华山举行的本届武会还有两个多月,在这以前,咱们先来个小型的,倒也不错,哈哈哈。”

  银须叟爽朗地笑着,说着。心镜大师、一尘子、蓝衣秀士,则不约而同地一致注目倾神,僧、道、俗三位掌门人的用心完全一样,每个人都似乎想从银须叟的独白中听点什么出来。

  可是,从三人脸色上看去,三人都很失望。

  倒是银须叟开朗,他好像打开头便对今天这场巨头之会感到非常自然,内心既无芥蒂,所以也就忽略了诸人变化微妙的脸色。

  他见众人都在听他说话,忍不住哈哈一笑,又接道:“一奇一绝神鬼魔,两老两丑丐侠仙,要是这十二位人物中有谁出场的话,来日华山之会,咱们六派中人自然派不上多大用场,但如仍是那批掌底游魂,又没在近十年中弄点什么名堂出来,哈哈,对不起,老夫这双肉掌,可还相当管用呢。不过照目前情势看来,咱们的麻烦可能还不在小处,你看你们的脸色,咳,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船到桥头自然直,老是发愁又济甚事?哈哈,哈哈哈哈。”

  最后这阵哈哈,打得并不太自然。

  棚中僧俗道三人听了,脸色均是一紧。

  容得银须叟进得棚来,心镜大师长眉一掀,双目精光闪动,首先注目发问道:“聂老,十二奇绝中人物,难道有人将参加武会不成?”

  银须叟啊了一声,似觉心镜大师这一问,大出意料之外。

  银须叟这种矛盾的表现,看在心镜大师、一尘子、蓝衣秀士等僧道俗三人眼中,引起的困惑更大。

  三人一致疑忖道:“言犹在耳,话是你说的呀?”

  就在这时候,锵,又是一下知客钟晃悠悠地自前殿响了起来。

  虽然现下的钟声已不似先前那般令人心神震荡,但钟声陡然入耳,众人仍然齐都怔得一怔。

  心镜大师口喧阿弥陀佛,手抚念珠,垂眉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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