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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银须叟诧异地朝心镜大师瞥了一眼,忙又掉过脸来,向一尘子笑道:“来来来,快一点,老夫现在跟你赌!”

  一尘子意味索然地摇摇头,没有开口。

  蓝衣秀士朝一尘子侧脸笑着说道:“道长因何不赌了呢?现在不是比刚才易猜得多了吗?”

  一尘子摇头笑了笑,仍然没有说什么。

  银须叟精目闪动,似有所悟,忽然双掌一拍,戟指笑骂道:“原来如此,哈哈,你这牛鼻子好刁,刚才可猜的对象有三个,你牛鼻子明示慷慨,便宜暗占,要饶大师先猜,如大师答应,他猜中的机会是三分之一,而你牛鼻子为自己留下的机会却是三分之二,现在可猜的对象剩下两人,二一添作五,五五平分,机会均等,你牛鼻子当然没有兴趣了,哈,哈,哈,哈哈。”

  这样一说,大家都笑了。

  一尘子意欲争辩,眉峰一皱,旋又忍住。

  钟声七响,众人举目望去,只见悟因和尚这次一反先前的导引方式,身躯微偏,合掌侧随于来人的身后,走在悟因和尚前面的,竟是一位脸挂寒霜、冷漠无情。手拄鸠头杖的花发老婆婆!

  蓝衣秀士轻哦道:“青城冷婆婆!”

  众人起身相迎,当下但见那位青城掌门人,以功力浑厚和铁面无情而赢得冷婆婆之称的花发老婆子,鸠头杖一顿,人已凌空飞越四丈来宽的一片花圃,径直来到众人存身的凉棚之下。

  众人上前见礼,而她则仅朝众人含含混混地点头哼了一声,便自选了就近的一张石椅坐了下去。

  坐定后,双目一掠,冷冷问道:“还有一位,怎的不见?”

  语音未了,锵,钟声又起,这第五度钟声一响,众人神态一反往常,脸色竟然全都为之一宽。

  心镜大师微微欠身,正待开口时,冷婆婆忽然手一挥,冷冷地道:“那就等到齐了再说罢!”

  众人默默端起自己面前的茶碗,藉此等待七响知客钟的过去。

  不一会,显得特别缓慢而难于消失的最后一次钟声终于一一敲完。

  虽然这时凉棚下的主宾五位掌门人,彼此均明白最后来到的将会是谁,但仍不免在第七响钟声敲完之后,一致抬头朝院门外望去。

  最后这位客人的现身,跟最后一次钟声一样缓慢,也较先前几位为迟。

  钟声停息了好一会,这才发现来人自达摩院那边缓步而来,而这一次,与刚才青城掌门冷婆婆出现时的情形完全相同。来人走在知客僧悟因和尚的前面,同时,这最后到达的一位掌门人,竟是一位较昆仑掌门蓝衣秀士蓝灵飞年事更轻,人品也似乎更为俊雅的少年书生!

  不过,来人的年轻,并未因而影响众人对他的礼敬,他人刚进入拱形院门,这一厢,自主人心镜大师以次,包括那位好似什么人也没看在眼中的青城冷婆婆在内,均已纷纷整衣起立。

  悟因和尚在院门外遥遥合掌,一躬而退。

  少年书生走近了,这才看出他身穿的是一件淡青纺绸长衫,头戴一顶淡青文生巾,年约双十,目如夏荷晓露,眉若春山远黛,鼻似琼瑶,唇若涂朱,虽在烈日暴晒之下,肤色仍然白净如脂,腰悬长剑,手执折扇,十指柔如软玉,润若春葱,含笑缓步走来,于洒脱中,别有一种飘逸丰采。

  是的,一点不错,来人正是当今武林六大名派掌门中年事最轻,两月后的八月十五,本届武林大会的地主,华山自开派以来,继该派第十二代掌门人华山一朵梅以后的第二位女性掌门人:“华山金剑丹凤白嫦娥”!

  金剑丹凤缓步升殿,沿回廊来至凉棚,众人微退半步,侧身逊座,金剑丹凤含笑一一见礼,然后从容地在北邙银须叟身边坐下。

  坐定后,金剑丹凤先向心镜大师微微欠身,略显不安地问道:“敢问大师,现在什么时辰了?”

  心镜大师望了望日影,合掌答道:“敬回白掌门人,刻下似是午时将尽。”

  金剑丹凤直起身子,轻轻舒了口气道:“路上虽因事耽搁了一下,居然没误时辰,总算还好。”

  心镜大师听了最后到达的华山掌门人,最后这几句话,双眉不禁微微一皱。

  由于此刻另外四位掌门人的眼光都落在心镜大师一人身上,做主人的这一皱眉,五位贵宾的眉头,也不由得同时跟着皱了起来。

  心镜大师目睹此状,嘴唇开合了一下,想说什么,复又忍住,这一来,众人的眉头可就皱得更紧了!

  现在,围着石桌而坐的六人,人人皆领一派之尊,正是当今六大名派的六位掌门,一个也不少,在武林中来说,除了十年一次的武会,这种完整的聚会可算相当难得的了;可是,不知为了什么,此刻主宾六人脸上,竟都相同地流露着一种近乎坐立不安。欲语还休的狐疑之色,你说怪不怪?

  是炎热的天气有以致之么?当然不是!

  为了什么,那是为了什么呢?

  为了什么,谁也不知道!

  终于,青城冷婆婆以一声冷哼,第一个划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接着,昆仑蓝衣秀士轻轻的干咳了一声,再接着,武当一尘子仰脸发出一阵嘿嘿冷笑!

  华山金剑丹凤看看这一位,再看看那一位,最后,流盼着一双明眸,脸一偏,将那双采华隐蕴的目光落向北邙银须叟。

  于是,银须叟义不容辞地点点头,先勉强地打了个哈哈,然后脸色一整,注目心镜大师肃容说道:“大师,人都到齐了没有?”

  心镜大师抓着胸前那串酱玉念珠的双手,此刻竟止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但见他眼皮无力地往起一合,对银须叟的问话直似未闻,头一低,气息粗促地连声低喧着:“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冷婆婆又是一声冷哼,一尘子也是侧目冷笑不置。

  银须叟双目暴涨,双目中威棱四射,先朝冷婆婆和一尘子二人分别怒瞥了一眼,这才精光一收,转向心镜大师注目沉声道:“大和尚,老夫相信,你和尚目前的遭遇也许相当严重,但话得说回来,俗云: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咱们六派结盟,也非自今日始,单看此刻座中六人一个不缺,大家这份诚心还能说不够么?”

  心镜大师蓦地一抬脸,长眉高掀,双目露光如电,银须叟不容对方有机会开口,紧接着脸色一沉,微显不悦地又说道:“再说在座这几位,你和尚这般吞吞吐吐的究竟是在避谁之嫌?你倒说说看!”

  心镜大师长眉缓缓放落,闭目长叹了一声道:“这样看来,贫僧说不得也只好说出来了。”

  银须叟哼道:“难道还要老夫再催一遍不成?”

  心镜大师面现苦笑,双目缓睁,先朝诸人带着歉意地环瞥一眼,然后双掌一合,目注指尖,诵得一声佛号,低声说道:“贫僧要说的话只有一句:那就是贫僧实在不明白今日诸位究为何事而聚会于少林!”

  此语一出,惊啊之声立即环座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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