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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八


  上官印忽有所感,脸一抬,正容接道:“晚辈有几句放肆的话,尚请两位老前辈听了别见怪;棋盘如战场,我不杀人,人却杀我,两位既然生性淡泊,与世无争,欲保晚年心胸宁静,晚辈以为,实在是以连棋也别下的好!”

  愈说愈激动,说到最后一句,声浪竟止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说完!望也不望对方一眼,白着脸色,身躯一转,向天目神童道:“不可再打扰人家了,咱们走吧!”

  双英暗奇道:“两老又没有得罪他,他却忽然发起脾气来,岂非怪事?”

  上官印大步出房,天目神童一步追上,兴奋地低喊道:“痛快,痛快,没有比这更痛快的事了。”

  四小走没几步,身后,中央上房内,有人欠伸自语道:“这小子如不是上官云鹏的后人,老夫敢跟任何人赌颗脑袋!”

  上官印一怔,旋即加速走出行宫大门,仰天长长嘘出一口闷气。

  天目神童一竖拇指道:‘小叔台,我佩服你!”

  上官印摇头道:“要佩服,佩服中间上房中的那人去吧。”

  微顿,又叹道:“虽然由于他俩的不问事,纵容出武林中无穷是非,但是,以少犯长,终非常礼,我此举纯出于一时冲动,你如想学我样子,就要不得了。”

  天目神童肃默地点点头,上官印抬头一看,见明月东升,天已起更,便向青城双英说道:“你俩离开令师太久了,快点回去,我与萧少帮主还得帮华山王剑料理一番,明天再见吧。”

  双英双双一躬,转身而去。

  待双英去远,上官印又向天目神童附耳说了几句话,天目神童点点头,也向英雄馆走去,上官印却在潭心接待台歇了下来。

  英雄馆内,五派掌门中的昆仑蓝衣秀士,表面上有说有笑,暗地里却不时偷眼望去中间那间上房,显然有点心不在焉。

  双英回馆不久,一名灰衣老者立即进来报告道:“上官少侠与本馆中央上房中那位灰衣老者在好汉行宫作通宵之弈,今夜不回这边了,特着老汉过来通报一声,明天他跟五位掌门人大会上再见。”

  语毕,抱拳一拱,转身之际,向双英一丢眼色,双英颔首不语。

  通报者一走,蓝衣秀士容颜立即为之开朗,这时向一尘子笑笑道:“道长,要不要出去走走?”

  一尘子摇摇头道:“蓝掌门人请便,贫道不陪了。”

  由于一尘子刚刚还在追问银须叟有关北邙三鹰之平日为人,此种拒绝,乃为必然;蓝衣秀士不找别人打话,也就是这个缘故。

  这时他起身笑说道:“华山夜景颇佳,诸位谁还有兴致?”

  这种场面话,自然无法认真,在心镜大师等人婉辞之后,蓝衣秀士拱拱手,从容出馆而去。

  黑龙潭心的总接待台上,上官印瞥及蓝衣秀士出馆,立即向接值不久的二剑胡佩义告辞道:“上官印在英雄馆,有事差遣,随时受教。

  仰天坪上,数十名华山弟子,正在连夜布置第五届大会会场。

  华山三代弟子,总数不过百名左右,经过各方面支遣分配,业已全部动员。

  华山五剑,二剑此刻坐镇接待台,首剑正在台后打坐,准备接值,刚刚下值的三剑,论理应该休息,但由于人手有限,刻下正帮着四剑孙立礼,在仰天坪上奔走指挥,所以这时的华山莲峰顶,里里外外,除去掌门人金剑丹凤及几名随身小婢外,便只剩得一位五剑岳中天了。

  月光皎洁,金龙厅前的一片草地上,正面对面坐着二人。

  这二人来此,似是为了峰顶的清静也似在回避着什么,他们来时,天尚未黑,本来守望于厅前的五剑于看清二人面貌之下,神情微微一紧,原拟趋前招呼,稍稍踌躇,反而缩身离去。

  他想:“由他俩代我守望,倒也不错。”

  于是他在入内向掌门人报告之后,便到后院剑室中整理其他事务去了。

  草地上的二人,起先静坐着,不知怎的,后来忽然发生了争执,争执中,一个横眉怒眼,一个则不住赔笑拱手,由于硬软相济,故形势始终没有十分恶化。

  这时,二人似乎得到了结论,局面立即急转直下。

  其中一个瞪眼道:“欧阳冶卿的礼,你送双份,附上我的名字一个,另外在三月之内,你将那套汉玉酒器送上巴岭,是这样的吗?”

  另外一个立即接道:“是,是,是,就是这样,这一次一定一言为定。”

  先前那人哼了一哼,没再说什么,同时翻着金鱼眼,自地上站起身来,后者也跟着爬起,低声道:“条件上,小弟可说吃尽了亏,不过咱们兄弟也不是外人,我的等于你的,你的也就等于是我的。”

  前者翻眼道:“你说什么?”

  后者一怔,忙笑道:“噢,是的,是的,亲兄弟,明算账,小弟一时口快不检,我错,我错。”

  轻轻一咳,低声又接道:“话不妨再重一遍,万一行宫中那两个老鬼明天找麻烦,你老大可得多卖点力气才行,小弟手底下有限,老哥哥你,不是不知道……”声浪愈去愈远,二人背影,不久便在通往仰天坪那一端的小路上消失。

  两丑离去不久,月色下,软索桥上,突然飘起一条蓝色身形。

  轻盈、飘逸,其轻如絮,其快如飞,身法之佳妙,稀世罕见,缘索疾驰,直奔莲峰顶。

  蓝衣身形甫过,一条黑色身形随后即至。

  轻身功夫之佳,与前者几乎轩轻难分,一蓝一黑,如流星赶月,相距约摸十来丈远近,先后射向金龙厅……。

  金龙厅后,谢尘楼上,那间曾经由上官英住过两夜的卧室中,明纱宫灯发散着柔和的光辉,室内一片宁静。

  四名青衣婢,佩剑鹄立。

  金剑丹凤倚坐床沿,螓首微俯,凝眸不语,双手在轻轻抚弄着膝间一柄长剑的丝穗。

  黄昏时分,金剑丹凤回到卧室,看见床上三条丝棉绫被仍然端整地折叠着,不禁一声轻咦,心跳着,加快脚步走到床前。

  她暗忖道:“我已吩咐过她们,上官少侠离房后,房中由我亲自整理,是谁不听话,摺了这被子的?”

  她心中这样想着,纤手微抖,将中间一条丝被抽出打开来。

  洁白如雪的被褥里,一条中央绣有一朵寒梅的手帕赫然映入眼帘,她下意识地向身后望了一眼,迅速将那条手帕捡起纳入袖中。

  这个简易的动作,却似乎耗去她很大气力,回身于床沿坐下时,双腮酡红,呼吸也显微微喘促。

  很久很久之后,这才自语般低声喃喃道:“原来他真的整夜未曾合眼,为什么呢?为什么他要这样做呢?”

  为什么,她当然不能明白了。

  之后,她喊人贴身四婢,四婢都说从未动过房内的任何物件,四婢之言,她自然可以信任。

  于是,她向四婢表示,这并没有什么,她也不过随便问问而已。

  同时,令四婢取剑佩上,自己也从床头取下那支华山镇山之宝,碧虹剑,连鞘横置膝头,默然坐着,直到现在。

  忽然间,楼下院中,如风吹叶落般,响起一丝衣袂破空之声。

  四婢身躯微震,齐齐向前跨出半步,拦在金剑丹凤身前,金剑丹凤脸一抬,示意四婢仍然退到身后。

  四婢迟疑着甫将脚步缩回,房门悄启处,一人已当户出现。

  金剑丹凤目光至处,愕然失声道:“蓝掌门人,是你?”

  蓝衣秀士脸色微呈苍白,神态却很镇定,这时点点头,勉强一笑,同时缓缓伸手探入怀中。

  手自怀中抽出时,金光闪烁,一柄袖珍金龙剑,赫然高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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