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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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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家不洗!”徐二爷冷笑一声,“我晓得机会来了,于是重重的一注押了下去!” “押了多少?”另一名茶客问。 “一吊三!”徐二爷回答。 一吊三者,就是一千三百文之谓也。郭南风听了,不禁好气又好笑,一两多银子,在他眼里当然不算什么。不过,他也知道,在皖南这种地方,生活简单,物价便宜,一千三百文已足够一家四口,好几个月的生活费了。 “那一注最后押中了?”郭南风问。 这句话问了等于没问,根本就是一句废话!这一注要是没赢,这人会在这里吹牛?他吃喝的这些酒菜谁来付帐? “当然押中了!”徐二爷回答得很神气:“接下去的几条牌,庄家条条吃少赔多.先后瘟了三庄.九两银子泡汤!” 徐二爷没有说他昨晚一共赢了多少,但依郭南风估计,他的本钱只有一吊多,输输赢赢的,庄家一共才输去九两,他能分个二三两,也就很不错了。 赢这些钱,是个聪明的,或是有良心的,就该在家里留个吊把下来,或是把陈九爹拖了很久的利子钱付—付。 再不济儿子找来这里,也该替儿子叫碗面,让儿子吃两个包子解解馋。 可是,这家伙心肠又黑又狠又毒,竟怕儿子丢了他的脸,硬将儿子骂了回去,这种下贱的赌徒,还能算是人吗? 郭南风忽然露出羡慕之色道:“这次到六安来批茶叶,货色老是看不中意,真想找个机会也去碰碰手气,只可惜找不到门路。” 徐二爷立刻自告奋勇道:“我带你去。” 郭南风道:“这里什么时候开场子?” 徐二爷笑道:“这里的场子又不是一家,一天十二个时辰,时时刻刻都有得玩,只要你有银子。” 郭南风也露出兴奋的样子,迫不及待地道:“我们这儿喝完茶就去怎么样?” 徐二爷笑道:“当然好啊,这两天我手气正顺,不趁手气顺的时候捞两个,这吃的喝的找谁替我会账?哈哈哈!” 他自以为说得很幽默,说完自己第一个先笑了起来。 午后,阳光普照。 仲春的阳光,虽然还谈不上有什么威力,但和风中已少了那 股料峭寒意,尤其是喝了几杯酒的人,走在阳光下更感舒畅。 徐二爷现在带郭南风去的这个地方,看上去并不怎么高级。 满屋子的人,穿长袍的没有几个,穿皮袍子的当然更只有一个徐二爷了。但是,很显明的,就是这种地方,徐二爷都算不上是受欢迎的人物。 这时推庄的是个满脸白斑的大汉,有这种长相的人,经常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在下层社会里,第一个抡拳头的,经常都是这种人。 屋子里认识徐二爷的人不少,见他今天带了个体面而英俊的青年人来,都笑着跟他招呼,并自动让开下门的位置。 人在下门,并不一定非押下门不可。郭南风今天来,另有目的,他看大家出手都不大,便掏出两吊钱,拆开来十文二十文的随便乱押。徐二爷开始时,出手很豪爽,一注至少三四十文。 他在茶楼时说得头头是道,什么看牌路啦,看骰子点子啦,其实都是胡盖一通,他根本就是个滥赌加瞎赌,注子把把不空,而且都是一样大小。 碰上这样的下家,只要庄家手气一来,马上便可“满庄”。 今天的庄家手气平平,算起总账来,稍微占点赢面。 玩了半个时辰,郭南风大概赢了三四百文,徐二爷因为下的是“呆注”,在庄家中上的手气下,输了大概一吊多。 一吊多钱不过两把银子,一般说来实在算不上什么输赢。但是,在这位徐二爷就不同了。 因为他的本钱不多,输了没有“援兵”。赢了固然得意,输了便心慌。赌钱这玩艺儿,怪就怪在这里,不计输赢的人,手气经常不错,愈是怕输的人,手气愈是好不起来。 玩到天快黑的时候,依据郭南风的估计,徐二爷身上的几吊钱应该快光了才对。可是,徐二爷一注一注的押,一注一注的输,居然仍无歇手之意。 郭南风暗暗诧异:这厮怎么老输不完?难道他身上的银子不止自己所估计的数目? 郭南风暗中留意,不上一会,便找到了答案。 原来这厮在耍小手法! 在赌台上,尤其是赌牌九,场面经常乱得很,当庄的人纵然请上一二个帮手,有时候还是照顾不过来,而这位徐二爷,便趁火打劫,利用了这种机会。 他押的注子都是下门,也就是经常都把注子押在自己面前,碰上自己抓到大点子,赢的机会在八成以上,他便借理钱注,或翻牌的机会,把预扣在掌心的一叠钱,很灵巧的加在自己的注子旁。 这样作弊的结果,庄家多赔不少冤枉钱,他当然永远也输不完。 郭南风暗暗叹息,一个人好赌,而又无钱可输,为了能继续赌下去,偷抢扒拿,无所不用其极,品格也就无形中愈来愈卑下了。 更糟的是,有个帮庄家的二爷,也慢慢发现了徐二爷这种作弊的手法,他偷偷的暗示那个脸上长了白斑的庄家。那个脸上有白斑的庄家很沉得住气,装作若无其事,牌仍照推不误。 碰到一把牌,下家的徐二爷又抓到一副大点子,他按老规矩,又把窝藏在掌心里的一吊钱偷偷放到注子旁,一面高声喊着点子,以分散别人的注意。 不料庄家眼明手快,一把抓住他暗暗添住的那只手,冷冷问道:“徐二爷,快翻牌了,你加上这一吊钱是什么意思?” 徐二爷脸色发白,结结巴巴地道:“我……我……原来下的,就这么多呀!” 白斑汉子转向站在徐二爷身后的一个赌徒道:“陈三,你的注于就下在徐二爷的隔壁。你说.你说,徐二爷刚才下的是多少?” 徐二爷下的注子是多少,那汉子当然明白。只是不经说破,他也有点迷迷糊糊就是了。现在经庄家这一问,他立刻发觉,徐二爷下的注子旁,的确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吊钱。 那汉子是个老实人,他对当庄的白斑汉子和徐二爷都是熟人,都是老街坊,碰上这种情形,他很为难,他不愿偏袒谁,也不愿意说谎。 “这个——”他说,想讨好双方:“大概是徐二爷不小心,把手上的钱滑了下去,可能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是常有的事……” 白斑汉子左右望了众人一眼道:“大家听到了没有?” 在场的赌徒当然都听到了,在赌博场合中,徐二爷玩的这一手叫做“金鹅下蛋”。这种手法段数不高,但当庄的人碰上了,却很恼火。 白斑汉子见大家都对徐二爷的行为嗤之以鼻,自己的胆子便也壮了起来,火气也更加大了。 他伸手一把揪住徐二爷的衣领,咬牙骂道:“你他妈的,一天到晚在赌坊里混,原来就全靠这一手吃饭?” 徐二爷千不该万不该,忽然冒出一句:“你张豹子也好不到哪里去,你输急了,常玩的那一套,打量我徐二不知道?” 白斑汉子盯着他道:“我玩的哪一套?”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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