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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有人要问,衡山派既为武林一大宗派,为何处理如此慎重的大事,竟会连守望的都不留一个?

  要知道,衡山连绵数百里,山中涧壑岩洞多至不可胜数,紫盖为南岳五主峰之一,高度仅次于祝融,峰高七千余丈,峰在深山中,寺在峰腰间,寻常人迹罕至,且五十年以来,武林中风平浪静,衡山派在武林中之声望极高,二代弟子无端遭人杀害已属意外之至,谁会想到竟有人斗胆,单身飞落该派重地?

  一瓢大师目注心净长老,心净长老会意,自锦座立起身来,佛袖微拂,人已似巨鹰般,四平八稳地飞身落向少年立身处。

  少年对心净长老之临近仿佛视若无睹,双目仍然凝视着大殿上那具尸体,不稍转瞬。

  心净长老合掌道:“施主何事驾临敝寺,贫僧可得与闻否?”

  少年闻声,如梦初醒。双目微转,精芒暴射。

  心净长老心中一凛,暗忖道:此人年事虽轻,怎地竟具此等精纯功力?

  少年将心净长老微一打量,便立即抱拳道:“在下武当二代俗家弟子司马玉龙,有事谒见贵派掌门方丈!”

  声如金石掷地,琅然锵然。

  大殿中只听得衣响,满殿僧人均自蒲团和锦座上霍然起立。连一瓢大师也听得双目一睁,上身前俯,面呈惊诧之状。

  四空尊者的双目中,毒焰暴炽。

  一瓢大师似也觉察,双臂微抬,连击三掌,众僧方始勉强重新坐下,只有四空尊者仍然站着,双目怒注庭院中那个自称武当二代份家弟子的司马玉龙。

  一瓢大师轻声道:“真象未明之前,四空师弟不可失态。”

  大师说罢,随即向院中传音道:“心净,代本座请武当司马少侠进殿说话!”

  心净长老身躯一偏,让出通向大殿之石道。

  少年微一顾盼,便即昂然向大殿走去。

  少年在殿前丈许远近站定,面向大殿居中的一瓢大师宝座,抱拳深深一礼,然后抬头朗声道:“武当弟子司马玉龙参见衡山派掌门佛驾。”

  一瓢大师目注司马玉龙,静静地问道:“少侠系奉贵派上清道长之命来么?”

  司马玉龙道:“非也!”

  一瓢大师闻言一怔,脸呈不悦之色,又道:“少侠既未奉有贵派掌门之命,私自擅闯十方寺,难道有事见教于本派不成?”

  司马玉龙并未立即答言,又朝身前尸体瞥了一眼,用手指着尸体,向一瓢大师犹疑地问道:“请……请问大师,死……死者是否即贵派弟子?”

  全殿嗡然。

  一瓢大师脸色遽变;厉声道:“此为本派内务,不劳少侠过问,请少侠检点自身言行。”

  声如春雷,震耳欲聋。

  司马玉龙面色为之一变,但见他牙关一咬,旋又恢复本来的镇静神态。仰面向大师宝座大声道:“望大师见谅,如果这位师父真是贵派弟子,司马玉龙即为此事而来。”

  嗖的一声,一条肥大身影穿殿而出。

  一瓢大师大喝道:“四空不得无礼!”

  四空尊者越过司马玉龙,落向司马玉龙身后,大师喝罢,四空尊者合掌向宝座微一稽首,便即在司马玉龙身后五尺之处盘膝坐下,合掌垂眉,脸色惨白。

  一瓢大师向司马玉龙沉声问道:“死者法号大智,确系本派二代弟子,少侠何事见教,请道其详。”

  司马玉龙此刻的神色愈显镇定,刚才四空尊者那种势若奔雷的腾扑,在他直如未见,四空尊者越顶而过,他竟连身躯都没有闪动一下。他等大师问华,仰首答道:“大罗掌为武当独门武学,贵派弟子死于大罗掌力之下,想大师是早已知道的了。”

  全殿又是一阵嗡然。

  一瓢大师上身又是一倾,神然异样地紧问道:“莫非少侠已知行凶者为谁,特来通报本座?”

  司马玉龙牙关一咬,大声道:“禀告大师得知,行凶者,司马玉龙是也!”

  此语一出,满殿哗然。

  嗖嗖数响,殿中先后飞出七条黄色身形,那正是衡山七长老——包括刚刚回座的心净长老在内。

  七长老远远地将司马玉龙四面圈定。

  衡山七长老之武功仅次于四尊者,为武林中知名之一流高手,在这种情形之下,司马玉龙是插翅难飞了。

  可是,此刻的司马玉龙,仍然声色不动。

  他向四周环瞥一眼,嘿然一阵冷笑,同时自语道:“司马玉龙若无必死之心,也不会自动投上门来,司马玉龙已存必死之心,又何劳衡山七长老之清神?”

  一瓢的大师的脸色,在司马玉龙自承凶手之后,本已难看至极,及至听完司马玉龙的一番自语,长眉一轩,举手连击三掌,满殿满院,旋即寂然。

  司马玉龙向四周瞥了一眼,点点头,自语着又道:“上令下行,如响斯应,果然不愧名门正派……可惜可惜……为了一派派誉,我怎能……唉唉,看样子我司马玉龙只有含冤而死了。”

  一瓢大师见状,从宝座上立起身来。

  大师起身,众僧俯首。

  大师庄严而立,向阶下沉声喝问道:“少侠尚有何话要说么?”

  司马玉龙凝视着一瓢大师之面,嘴唇翕动,想说什么而又始终没有说出什么来。良久良久之后,方才黯然地摇摇头。

  轻声道:“有死而已。”

  一瓢大师睹状,心知有异,沉脸大声道:“少侠有话尽管说,一瓢忝居衡山派掌门之职,遇事尚能做主。”

  司马玉龙闻言,双睛陡然一亮,仰面问道:“大师可否赐晚辈别室说话?”

  一瓢大师脸色一变,不悦地道:“敝派自忖在武林中颇有清誉,事无不可对人言,本座之眼,为全派之眼,本座之耳,为全派之耳,本座可听之言,可见之事,本派全体均可见听!现在通寺无一外人,少侠当席说出,并无不便。”

  司马玉龙轻叹一声,垂首黯然答道:“既然如此,司马玉龙无话可说了,就请贵派将司马玉龙任意处置罢。”

  司马玉龙说罢,陡闻身后一声狂喝,狂喝声中,一阵疾猛无伦的掌劲已自当头压下。

  司马玉龙一声长叹立即闭上双目。

  这时,忽然听得一声石破天惊的巨喝:“四空且慢!”

  巨喝声中,同时有一股温柔之劲风起自身前大殿,疾卷头顶,一声闷响,两股掌风同时消化。

  司马玉龙再度睁开双眼,朝一瓢大师惶惑地望着。

  一瓢大师红脸已成铁青,这时强作镇定地向司马玉龙问道:“少侠身后可有何事交代?”

  司马玉龙颤声道:“谢大师慈悲,司马玉龙死后,望大师记取司马玉龙之沥诚衷言,此事全系晚辈一人所为与武当派无关,千万别记武当之嫌,司马玉龙则虽死无憾矣!”

  一瓢大师闻言神色一动,返身向右边沙弥手上取过碧玉如意,高擎手中,向院中高声喝道:“衡山派第七代掌门人谨持本派掌门信物碧玉如意传令,本派自四尊者、七长老以下,全体速即归位,静候一瓢法旨。”

  语调重如山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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