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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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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音甫歇,又是嗖嗖数响,七长老首先飞身人殿,四空尊者走在最后。四空尊者人殿之际,仍然返身朝司马玉龙看一眼,那一眼,几乎包罗人间所有的怨毒。 院庭中静荡荡地,只剩下司马玉龙一人和满院熙和的深秋朝阳。 待众僧归座后,一瓢大师方将碧玉如意交还沙弥。 大师向全殿扫瞥一眼,这才沉重地开口道:“各位师兄情绪过分激动,一瓢迫不得已家法相逼,尚望各位师兄见谅。” 大师说至此处,略为一顿又道。“司马少侠身为武当门下正式弟子,其人纵有死罪,本派应鉴于武林大义,何能妄动私刑?此其一也。再说,大乘神经为武林奇珍,无论遗失的是上半部或是下半部,纵然本派不愿深究,也对北邙天龙老人无法交代,所以,在采取行动之前,此经不可不予追查明白。此其二也。何况……何况这位司马少侠一团正气,且毅然投身本寺,直承行凶不讳,但未同时陈述行凶动机和经过,甚为令人费解。本派创派迄今,历经各代祖师惨淡经营,创业维艰,守成更属不易,如贪快意一时,贸然泄忿,事后发觉差错,树仇结怨尚在其次,如因此而令衡山派之誉有所损害,实非一瓢所能承当。” 一瓢大师向殿中众僧谆谆训毕,才又抬脸向殿下木然而立的司马玉龙严肃地道:“本座适才对本派门下告诫各节,司马少侠想来均已听得,现在可否请少侠对本座前述各节加以解释?” 司马玉龙茫然地道:“什么?大乘神经?……玉龙虽不肖,何能为了他人宝物而生不义之心?” 满殿愕然。一瓢大师似乎更感到意外。 大师讶道:“少侠既非……那么,少侠究为何事而对本派弟子遽下毒手?” 司马玉龙喃喃地道:“遽下毒手?……唉,难道不应该?” 一瓢大师脸色又是一变。怒声道:“你,你不认错?” 司马玉龙双目精光暴长,抗声道:“错只错在司马玉龙身为武当门下罢了。” 一瓢大师静静地道:“少侠之言词甚令本座费解。” 司马玉龙突然厉声向殿上宝座道:“蝼蚁尚且贪生,司马玉龙何独不借一死?”司马玉龙此番舍身投案贵派,其目的只怕因此尸上之大罗掌伤而引起贵派对武当之误解而已!什么神经,晚辈根本毫无所知。若说晚辈因觊觎贵派弟子之宝物而下毒手,当时贵派弟子已为晚辈所伤,取宝有如探囊,宝既到手,远走高飞犹恐不及,何会找上门来送死?大师乃武林一派宗师,这一点还不能谅察第?至于晚辈行凶动机,因为事无佐证,说了亦属徒然。司马玉龙自负为武当门下优秀弟子,虽死不作欺人之谈,假如大师一定要追究事件始末,司马玉龙感激大师善遇之恩,也只能告诉大师六个大字——” 一瓢大师正容道:“你且说来。” 司马玉龙厉声道:“那就是——死者死有余辜!” 司马玉龙此言一出,全殿大哗。 此刻,大殿上第二层锦座中的四尊者,除了降龙、八戒两尊者始终寒着脸,默然端坐外,四空尊者似有某种预感,脸色遽然一黯,随即颓然阖上双目。只有伏虎尊者在闻言后双睛凶光暴炽,形象至为骇人。 一瓢大师似亦微有所觉,略一沉吟后,严峻地向司马玉龙发话道:“事情经过详情,少侠但说无妨,如少侠果能胪举确证,本派不但无怨于少侠,本座且愿代表衡山派历代祖师向少侠致最高谢诚!” 司马玉龙嘿然一笑道:“谨谢大师恩典,……时在半夜,地处荒村……万一举证不验,立成脱罪之词,司马玉龙心愿已了……大师酌情惩处吧。” 这时,一条浑雄而沙哑的喉咙自大殿二层锦座上大喝道:“杀人复加污蔑,小子罪该万死。” 与喝声同时,一枚金光璀璨的舍利子,如陨星暴泻似地疾奔司马玉龙的天灵重穴。 事变意外,众人为巨喝所撼,心神旁注,谁都没有注意到伏虎尊者会遽下毒手,甚至连一瓢大师也是大吃一惊。 以伏虎尊者在衡山派地位之崇高,其武功造诣如何,盖可想见。若在普通的对敌情形审,全神戒备,尚或不免,何况是在对方疏于防范的境况下骤然出手? 一瓢大师一顿足,要阻止已是来不及了。 司马玉龙,大声赞道:“好一个衡山大派……”双目一瞑,不躲不闪。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听得格嗤一声问响,离司马玉龙头前寸许,泥尘四飞,金丸落落,泥尘落满司马玉龙一头一脸。 同时,前殿殿脊上有人哈哈大笑道:“一场上好大佳的法事又给我这个老而不死的怪物给撞散了,罪过,罪过,真是罪过之至。” 众人循声抬头望去,前殿殿上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蹲着一个六十来岁,蓬头乱发,满身油污,橘皮脸,胡桃眼的枯瘦老人。 众僧面面相觑,惊疑不置。 伏虎尊者双睛火红。 一瓢大师在看清来人之后,慌忙自宝座中起立合掌高声道:“公孙长者别来无恙,一瓢有失远迎。” 大师说罢,随即戟指向东殿一指。 手指处,钟声应手而响,司钟僧连敲三下,除了四尊者和七长老仍然端坐不动外,其余自二代弟子以下,纷纷自蒲团上立起身来,向掌门人喃喃一稽首,自侧门散向后殿。 枯瘦老人哈哈笑道:“我老不死的只是路过观光,适逢其会而已,掌门人有事只管请便,何须多礼若此?” 一瓢大师合掌虔诚答道。“衡山不幸,一瓢无德,以致发生此等意外……长者可否移趾小殿,听一瓢详道始末?” 枯瘦老人尚未答话,伏虎尊者已自侧座立身向前殿脊怒喝道:“五行高人百年以来均处身六派以外,以清高自居,而言行每每相反,究竟是何道理?” 一瓢大师脸色大变。 枯瘦老人骤遭指责,先是一怔,旋即扬声大笑道。“好好,烦尊者举例说明之!” 伏虎尊者厉声道:“五十年前,武林六派争议黄山天都之时,令师五行异叟明称调解纷争,实耀炫待五行神功,不分是非曲直,强令一体言和,已属失当。今天你公孙民又恃强出头,贸然阻止本派处理残徒之仇,……即此二例,便已过足。” 枯瘦老人静静听完,哈哈大笑道:“有理,有理,家师错在五十年前,老不死的错在五十年后,前后相映成趣。……哈哈……” 一瓢大师怒声向伏虎尊者喝道:“伏虎体得对长者无礼。” 枯瘦老人继续笑道:“大师且慢责备尊者。尊者说得不错。第一,家师不应多事于五十年前,六派各拥高手,今天我杀你,明天你杀他,本来是件热闹事儿,他老人家偏偏不知趣,替六派留下无数活口……第二,今天的事儿,老夫亦有不是之处,想想看,堂堂衡山派的尊者之一,居然抽冷子算计一个武当派的二代弟子。喧腾开去,除了会被别人误会杀人灭口之外,岂非大好的一个扬名显万儿的机会?……哈哈……五行山调教出来的人物真是该死。该死,该死之至。” 一瓢大师脸色铁青,朝伏虎尊者怨瞥一眼,合掌向殿脊高声致意道:“伏虎尊僧对长者失敬,一瓢这厢谢罪,如长者有吸,务请落殿容一瓢报告事实真象。敝师弟因同门情深,一时口不择言,望长者念在同源之义,万勿记嫌。” 那个被称五行异叟传人的枯瘦老人,这时神色自若地摇手笑道:“殿脊上很风凉,大师不必劳神了。至于这次贵派大智僧亡于武当弟子之手的事,大师所知道的,老不死的也全知道了,用不着大师再费唇舌了。虽然贵派尊者指责五行野人对武林六派有所偏袒,但老不死的却自信五行野人对六派中人一视同仁,除了哪一派出了不肖分子……。老不死的前已说过,今天是适逢其会,只为老不死的来得早了点,一切均已入目,老不死的看法与大师的看法相同,认为这次事件内容大有蹊跷,所以出手留命,想不到意惹起贵派尊者之怒,实在抱歉之至。” 伏虎尊者厉声又道:“本派弟子系死于大罗掌力,大罗掌为武当独门绝学,此子为武当门下,且自承行凶不讳,诸如此等,请问尚有何蹊跷?” 枯瘦老人冷笑道:“依尊者之意,此子行凶目的何在?” 伏虎尊者也冷笑道:“还不是为了大乘神经,见宝起意。” 枯瘦老人又道:“神经呢?” 伏虎尊者冷笑道:“你问我我又问谁?” 枯瘦老人忽然厉声道:“老夫一生不为他人作保,今天破例断言,神经一事,决与此子无关,如有差错,老夫愿以头颅作赔!” 伏虎尊者双目陡亮,大声道:“此是如何证实。” 枯瘦老人也大声答道:“三年后的今天,老夫亲送半部神经上南岳!” 伏虎尊者冷笑道:“细听尊驾话音,难不成想要就此携带此子离寺?” 枯瘦老人也冷笑道:“你以为老夫不能?” 伏虎尊者自锦座一跃而落至司马玉龙身前,扬脸大声道:“紫盖峰不是五行山,五行神功唬不倒衡山门人。” 枯瘦老人哈哈一阵狂笑,身蹲原地不动,却探手入怀摸出一件物事托在掌心,远远地向一瓢大师庄容问道:“大师识得此物否?” 众人遥遥谛视之下,齐声失惊道:“玉佛手!” 一瓢大师慌忙合掌稽首诵道:“阿弥陀……佛……祖师慈悲。” 枯瘦老人大声又道:“请问大师,此物何来?”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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