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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八章 初获师讯

  经过繁荣的襄阳,西行,进入荒凉的房州。有如逐渐入目的荒凉景色一样,那位紫衣分宫主郑一平的表情也逐渐阴沉凝重起来,一行四人,来至一座峰脚下,紫衣郑一平示意两名随行的紫衣卫士留在原处,然后向单剑飞一招手,领先纵身登峰。单剑飞真气一提,紧跟而上。两人展开身法,一前一后,绕峰盘升。峰回路转,溪壑忽前忽后,极尽曲叠之致。两人正飞驰间。走在前面的紫衣郑一半身形忽然微微一顿,扭头朝下面一座空谷飞了飞眼色。单剑飞极目望去,谷中除了一座石台,别无他物,正自不觉间,忽见石台上有着许多纵横沟线,心头一动,立即明白过来“这儿是‘烂柯山’,是宋太宗赐号,希夷先生,道家尊为无池子的陈抟老祖修真之地!”

  单剑飞领会紫衣郑一平指示之意,不禁感激的点点头,表示已经明白。同时,他知道,从紫衣郑一平这等态度看来,神威宫”大概已离此不远了。果然,再下去,不及百步之遥,眼前忽现一线狭道,紫衣郑一平脚下一停,同时扬起右臂,通知单剑飞停止前进。紫衣郑一平右臂放下再举起,手中已经扬起一面紫色三角小旗。很久很久之后,狭道内方传出一个冰冷的声音道:“是紫衣分宫郑领队么?”声浪虽然低沉,中气却甚充沛,一语既出,万谷回应,嗡嗡之声,历久不绝。紫衣郑一平执旗躬身,状至恭谨地朗声道:“有事入宫,尚请值日护法验明放行。”狭道内冷冷问道:“后面是谁?”紫衣郑一平道:“姓单,名剑飞,七星门下弟子。”狭道内那名值日护法似乎大感意外,静默了片刻,方始接着以更为冰冷的声音阴阴问道:“武功废去没有?”紫衣郑一平道:“没有。”狭道内嘿了一声道:“郑领队这样做,是否事先已获宫主或娘娘之旨意?”紫衣郑一平道:“没有。”狭道内嘿嘿道:“退回去!”紫衣郑一平直起身躯,平静地道:“这位单少侠为宫主和娘娘们亟于寻获之人,单少侠这次自动投来,并非卑座以武力擒获,本座之处境,尚祈护法体谅。”狭道内嘿嘿道:“本宫法外无私,身为分宫主者,应该比谁都清楚,如再坚执,你可自缚待命,姓单的留交本护法处置。”单剑飞怒火上冲,昂首扬声向狭道内喝道:“站出来,让小侠先看看你是什么东西!”紫衣郑一平脸色大变,狭道内一声闷吼,突然射出一条灰色身影。身形如箭,径向单剑飞当顶扑落。

  紫衣郑一平惶呼道:“单兄……”从紫衣郑一平这声惊叫中,可以想见这名被激怒的值日护法定具不凡身手,如单剑飞蓦然抗拒,十之八九要遭毒手,单剑飞双掌一合,本待以“达摩三式”中的“我佛如来”硬拼一掌,闻声知警,双掌一分,猛施“风尘百滚”身法,就地倒翻而出;人离原地,“轰”的一声大震,立足处沙飞石走,赫然现出斗大的一个陷洞。

  单剑飞又惊又怒,定身抬头,戒备着闪目打量过去,发现来人是名六旬左右的灰髯老者,灰髯坚粗如蝈刺,双目已因狂怒而呈火赤,单剑飞知道对方一定会连番攻上,是以右手迅速伸向衣底,拳掌不敌,只有凭七星剑煞煞这老家伙的火气了。讵知灰髯老者竟迁怒于紫衣郑一平,身躯一旋,恨声道:“郑领队,你好!”单剑飞心中甚感过意不去,跨出一步,大声道:“转过身来,老家伙,少侠问你,你这般横蛮,是凭你这把可耻的年岁,还是在宫中一个微不足道的护法地位?请问,这位郑领队他有什么不好?这儿是神威宫,他也是宫中一员,如你老家伙在自己宫门口仗势凌人,而居然获逞的话,你难道就不觉惭愧么?”灰髯老人刚刚转过身来,紫衣郑一平忽然冷冷说道:“施大护法,一名分宫主虽然是外藩,地位不足与您这位本宫护法相比,但本座此次入宫,亦属身膺要公,如有处置失当之处,宫主或娘娘,自有裁夺,大护法不放行尚有可说,然而,连通报也不肯,又该何说?难道施大护法对本座私人有甚成见不成?”灰髯老者脸色一连数变,听完,霍地转过身去,嘿了一声,阴阴道:“是的,本护法一向将职掌看得很重要,一名本宫护法与一名分宫主虽然名位平行,但是,一名称职当权的本宫护法,却无尊重一名行将革除衔爵之分宫主的必要!”紫衣郑一平脸色一白,骇然失声道:“你……怎么说?”灰髯老者嘿嘿连声道:“在两位来到之前,黑、黄、蓝三位分宫主均已先后奉召人宫,谁遭到过留难?为何只有你这一位紫衣分宫主例外?嘿嘿嘿!”原来紫衣郑一平在总宫方面已经失势,好个势利的老贼。从黑、黄、蓝三名分宫主均接获诏书而紫衣分宫主独无这点看来,紫衣郑一平行将遭受贬谪,已极显然,而紫衣郑一平对这一点事先显然一无所知。贬谪后的紫衣郑一平将会有什么样的命运呢?单剑飞虽然处在敌对地位,这时也不免为紫衣郑一平暗暗担忧起来。紫衣郑一平呆立在那里,脸色灰白,半晌不语。

  武功高而眼光势利的灰髯施姓护法,语毕,脸一仰,傲然负手,端出一派俨然而不屑的凛凛架势。紫衣郑一平目光一转,突然朝单剑飞递来一道迫促的眼色,意思似说:“变生意外,实为始料所不及,如今我已无能暗助于你,你,趁此快逃吧!”是的!单剑飞如果想逃,现在,他的确有着很好的机会。虽然在功力方面他不及这名施姓护法远甚,然而,如单论轻身功夫,他相信,绝不会输给这名老鬼的!同时,可以想像得到的,万一他真的遇上困难,紫衣郑一平,很可能会舍命出手相助的。前此,单剑飞一直以为紫衣郑一平久受熏陶,本性已泯,现在,他明白了,对方原来只是不愿轻作无益之举而已。这使单剑飞感到莫大的快慰和无比的激动,他,此行莫说是为了楚卿卿,就是为了这名紫衣郑一平去受苦难,也一样值得的了。于是,他自内心发出一个坚定而坦然的笑容,同时,微微摇了一下头,明白地告诉对方:“没有什么——但愿彼此珍重,要在乎,我也不会来了!”紫衣郑—平脸上掠过一丝惭愧之色,由于单剑飞的影响,紫衣郑一平神情也逐渐回复镇定。

  这是一段很微妙而短暂的变化,灰髯施护法见二人毫无动静,眼角偷扫,不禁大感诧异而败兴,一声轻嘿,转向紫衣郑一平冷冷说道:“郑领队满像有恃无恐似的,倒是本座过虑了,嘿嘿嘿嘿。”嘿嘿未已,半空中忽然有人诡笑道:“施护法何事冷笑?”灰髯施护法和紫衣郑一平抬头之下,忙不迭俯身拜倒道:“卑座参见欧阳娘娘!”单剑飞缓缓仰脸望去,迎面三丈高处,一块凸出的平岩上,这时衫角飘拂地站着一名中年黄衣美妇——赫然竟是那名秋波中永远闪耀着一种令人销魂蚀骨的火焰,其淫无比,其毒也无比,以前的武林四美之一,现在的神威宫西宫娘娘,妖女欧阳瑶玉。妖女秋波顾盼,正好与单剑飞四日相接,在目接之下,妖女止不住轻轻一哦,将要说的话又咽了回去,顿了顿,方自单剑飞脸上恋恋地移开眼角,转向紫衣郑一平悦容道:“郑领队什么时候来的?”紫衣郑一平正待开口,灰髯施护法已然抢着回答道:“报告欧阳娘娘,郑领队违反宫例,竟欲硬携未废武功之人入宫,加以前此宫中已有定议,‘黄蓝紫黑’四座分宫,就以紫衣分宫表现最差,早晚即将革职查办,娘娘在此,正好由娘娘做主发落。…妖女眼光转动了一转,淡淡问道:“此议出诸何人?”灰髯姓护法伏报道:“由公孙护法提出弹劾,经东宫娘娘认可,虽然尚未报呈宫主批决,不过,欧阳娘娘知道,这事既有东宫娘娘……”妖女轻轻一咳道:“知道了!”灰髯施护法听出欧阳娘娘语气有点不对,只好中途住口。妖女接着淡淡问道:“本宫刚来二日,而宫主Y.iE好因事鸳出,故尚不知宫中已有这等重大决定,不过,施护法知不知道郑领队这次带来的是什么人?”施护法不安地答了声:“知道。”妖女又道:“知道宫主如何亟于见到这位单少侠吗?”施护法期期地道:“知……道。”妖女淡淡地道:“知道就好了。咳,咳,就本宫的看法和想法,郑领队主持紫衣分宫,一直并无大错,这次能建此奇功,应该能功过相抵而有余才对,假如施护法不在意的话,最好快点领他们进来……”语音顿歇处,人影已杳。

  紫衣郑一平和施护法相继起身。后者朝前者恨恨地侧了一眼,默然转身走向狭道。紫衣郑一平和单剑飞相顾一笑,举步后随。狭道仅容二人并肩,曲折异常,沿途石堡隐约,天然生就一夫当关之险,别说设下机关埋伏,就是什么布置都没有,只要三五名高手守在这里,纵有千军万马,也很难轻越雷池的。走完羊肠曲径,出现一道箭栅,栅门大开,两旁分立着四名锦衣大汉,施护法上前扬手高声道:“请锦衣卫领队……”一语未了,一名领队模样的锦衣武士已然横步出列,手一托,微微躬身道:“施护法请,欧阳娘娘已经传旨吩咐过了!”灰髯施姓护法不住又朝身后丢出充满恨意和醋意的一瞥,通过箭栅,是片广阔的谷地。一直向前约百余步,绕过一道插天石壁,一座峨耸宫殿赫然出现眼前。迎面,是一道斜斜而上的云阶,宫额横书着三个泥金大字:“神威宫”。

  宫前锦衣武士已由四名增至八名,不过仍然是分列垂手,平视无睹,听由三人径直进入宫门。进入宫内,立有一名佩剑少女迎上传谕:”奉正宫娘娘令:施护法仍返岗位,郑领队住人紫衣院待命,独宣单姓少侠人殿听凭发落!”施姓护法与紫衣郑一平分别退去,那名少女瞟了单剑飞一眼,脉脉地道:“你来。”单剑飞昂然举步相随,穿过无数重院落,最后来至一座占地板宽,而有着阴森感觉的大殿。带头少女向迎面殿上一福道:“来人宣至!”单剑飞根本不管这一套,入殿后,任意浏览。殿中有着四支合围金漆巨柱,两排金衣武士,一排佩剑,一排挂刀,总数不下:五十名之众,单瞧那些炯炯如电的眼神,当知这批金衣武士,如置之当今武林,可说人人堪称一流高手。至此,单剑飞方明白那位正宫娘娘虽知道他一身武功未去,依然仍敢任他就此人殿的原因。这的确是毋庸顾虑得的,这些武士,就是一对一相拼,单剑飞知道,他如能连过三五关,就算不错的了!

  迎面正殿上,珠帘低垂,从稀疏的帘缝中,隐约地可以看出,居中正坐的那名黑衣妇人,似乎就是这儿的正宫娘娘,鬼女阴丽华。下首侧坐着,则是刚才见过的那位西宫娘娘,妖女欧瑶玉。非但两名“娘娘”依稀可辨,就连二人身后的侍女,都不难看到一个大概。“鬼女”身后的四名侍女,单剑飞没有印象,鬼女身后的两名,单剑飞看出,正是胖胖的“香香”,和高高瘦瘦的“媚媚”。四女中的“甜甜”,已毙在“美美”的“绝命针”下。而现在,当日自以为无碍的“美美”亦不在侧,其命运,不问可知,单剑飞虽对“美美”“媚媚”“香香”“甜甜”四女的印象都好不到哪里去,但是,“美美”在后来已经悔悟,而且还救过他一次这令他无法不为之黯然神伤。

  单剑飞定定神,缓缓走向前去,站定、抬头,一声不响。殿上,鬼女隔帘阴阴问道:“单剑飞,今天至此,你还有说的没有?”单剑飞平静地道:“人无信不立,请神威宫正宫娘娘先履行了诺言,放走无才夫人女弟子再谈其它!”殿上默然片刻,然后传下命令道:“金锦十三号、十五号去密牢提人释放,仍与解进之时一样,双目必须紧紧蒙住,送出山区百里方许回头。”两名金衣武士恭诺退出,鬼女停了停,再向单剑飞问道:“现在,你知道你自己将有着什么样的命运吗?”单剑飞负手仰脸,淡淡答道:“不知道!在下做人,一向是只求问心无愧,为所当为。对于生死穷通,向抱‘尽人事而听天命’之放任态度,从不作自我慰藉或自我虐待等胡思乱想式的无益之举。所以,贵娘娘最好少费无谓唇舌,打算怎么办,就请怎么办!”殿上冷冷一笑道:“好硬的一副小骨头!这与七星桑老儿哪像是一对师徒,嘿,简直就是一对父子!”单剑飞平静地道:“谢娘娘褒奖。”殿上哼了一声道:“像你那个老鬼师父又怎么样?哼哼,他今天,还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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