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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许没好气地瞪着眼问道:“什么事?”

  那店家露出为难的神气,搓着手道:“是这儿镇上的萧二爷和胡子老张,他们说是想进来,向贵局押这趟镖的闵爷问声安好。”

  小许脸色微微一变,掉头朝小陈瞟了一眼,小陈皱着眉尖,转向炕上的五荤弥陀望去。

  五荤弥陀连眼皮也没有撩一下。悠悠然发话道:“店家,麻烦你出去上复他们二位,就说闵某人已经睡下了,请他们二位明天早上再来吧!”

  店家搓手苦笑道:“这个……”

  小陈走去炕前,低声说道:“闵爷也许还不知道两个家伙的来意,这个姓萧的和姓张的,是附近这一带地段上,无人不知的恶棍头儿,凡遇像车在镇上歇宿,他们都会找上门来,不弄几文到手,休想获得安静,在我们这一行来说,几乎已成了老规矩,我看闵爷还是出去说几句好话,随便打发他们几个算了。”

  五荤弥陀颔首道:“这种规矩我知道,我不是吩咐店家要他们明天早上再来吗?”

  小陈低声接着道:“这些家伙要钱又要面子,他们如今既然来了,这笔开销横竖省不了,早点打发掉岂不清静?”

  五荤弥陀侧目道:“你们葛老镖头是将这一趟托付与我?还是托付与你们两个?”

  小陈碰了个软钉子,不敢再开口,只好走到门前向那位店家道:“我们闵爷说,请他们二位明天一早来,你就这样出去回复他们二位吧!”

  那店家嘴角动了一下,想说什么,欲言又止,最后轻轻一叹,摇摇头转身而去。

  那店家出去没有多久,便由院门那边,遥遥传来一阵脚步声。

  只听一人打着干哈哈说道:“俗语说得好:在家不会迎宾客,出门方知少主人!这个礼数怎能少得了?否则,叫道上的朋友知道了,岂不要数落我萧老二,倚老卖老,不懂规矩!哈!哈!哈!哈!”

  另一人接口道:“可不是,尤其这位闵大镖头,是第一次光临敝地,一回生,两回熟,咱们更不能错过请教的机会……”

  小许和小陈,显得有点紧张,道:“不好,两个家伙来了。”

  五荤弥陀伸了个懒腰,自炕头上缓缓欠身而起。

  他掸掸衣角,向两人吩咐道:“你们守在屋子里,用不着出去,外面不管发生什么事,自有闵某人应付,你们只要记住不在屋子里弄出声响来就行了!”

  说着,一口吹熄油灯,背起双手,从容走出房门。

  五荤弥陀走出房门,那位萧三爷和胡子老张,也已经双双来到院心。

  下弦月已自东方天边升起。

  借着月色望去,只见来的这位萧三爷,一副面相还真不错。高高瘦瘦的身材,穿一件竹布长衫,手托旱烟筒,国字形脸上,配着一撮柳髯,双目有神,举止安闲,要是不知底细的人,不把他错看作当地的乡绅才怪!

  至于同来的那位胡子老张,则不难一眼看出是个道道地地刀尖上舔血的亡命人物。不说别的,单是那簇又黑又密,粗硬得有如刺猬般的络腮胡子,就已经够人退避三舍的了!

  这不由使人想起,成年累月下来,他那些无法清理的胡碴儿里面,该藏积了多少油垢饭屑?在热天会有一股什么气味?

  五荤弥陀站在台阶上,侧脸望着两人,微微而笑,不发一语。

  萧三爷抬起头来,重重咳了一声道:“这一位,咳咳,大概便是中州镖局来的闵大镖头吧?”

  五荤弥陀好像没有听到一般,依然微笑不语。

  胡子老张环眼一瞪厉声道:“喂!朋友,我说……”

  五荤弥陀仍然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脸上的笑意,则愈来愈浓。

  胡子老张脸色一变,突然住口!

  原因是他忽然发现五荤弥陀的一双眼光,这时已不是在望向他和萧三爷,而是穿过他和萧二爷的肩颈之间,在瞄扫着他们的身后!

  胡子老张心生不妙之感,顾不得再抖威风,急忙扭头朝身后查看。

  谁知不回头犹可,这回头一望之下,不由得使这位见惯了血腥场面的大恶棍亦为之倒抽一口冷气!

  原来在他们身后不到五步之处,不知打什么时候起,已如僵尸般地站着两名黑衣汉子。

  两名黑衣汉子,身材差不多高,脸上也同样冷板板的毫无表情。

  左首那名汉子,贴腕倒握着一口单刀;刀尖从肩后冒出三寸来长的一小截,寒芒闪耀,阴森耀眼,锋锐得有如一枚巨大的狼牙。

  右首那名汉子则以两手紧紧绷执着一根黑黝黝的软鞭。

  很明显的,只要他左手五指一松,便可一鞭扫出,方圆径丈之内,谁也别想逃过筋断骨折之厄运!

  胡子老张尽管天生一副凶相,并且就靠着这副凶相吃饭,这时看到两名汉子那两双深山寒潭似的目光,也止不住激灵灵一个冷颤,满身爆起一片鸡皮疙瘩。

  他咬牙突睛,竭尽所能,亦使自己露出一派狰狞可怖之态,但在脚底下却已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出去。

  萧三爷当然不会注意到这些。

  因为,从胡子老张发现五荤弥陀的眼光有异,到回头返顾,以至移身后退,他一直都在忙着一件大事:歪着脖子,努力咳嗽!

  这是他们行事的老一套——一个装红脸,一个装白脸——两人轮流发话,软硬相间,见机而作。每次由他先开口,倘若对方不低头,便由胡子老张发威;如果胡子老张的虚张恫吓,仍然难以收到效果,那么便由他从中再做和事老,直到对方受不了这种纠缠,而拿出银子来为止!

  所以,胡子老张的语音突然中断,他的咳嗽也就不疗而愈。

  他以为事情已经进入第二阶段,又该轮到他来平衡局面了。

  于是,他清一清喉咙,同时伸出手臂一拦道:“不,不,老张,今天咱们身份不同……”

  结果,他和刚才的胡子老张一样,话只说到中途,便告不打自断。

  刚才胡子老张话说一半,是因为忽然发现五荤弥陀的眼光不对;他现在未能将话说完,则是因为伸出去的手臂,只摸着一把空气,原先胡子老张站立的地方,已没有了胡子老张的影子!

  不过,这也有个好处。就是他一把捞空之下,身躯为手臂之挥力所牵引,终于因而也看到了身后那两名黑衣汉子!

  只听五荤弥陀轻轻叹了口气道:“我要你们明天来,你们偏偏不听。”

  萧二爷在这种地方毕竟比胡子老张老练得多了,他已看出眼前这两名黑衣汉子,不问来路如何,但显然不是冲着他萧二爷和胡子老张两人而来;对方之目标,无疑也是看中了中州镖局的这一水镖货。

  这种事在江湖上并不罕见,黑道上的人物,也有一套黑道人物的义气,偶尔挤到一条线上,只要不存独吞之心,双方便是朋友。

  再退一步来说,对方只有两个人,他们这边也有两个人,即使硬拼,一个顶一个,也不见得谁就能将谁怎样,所以,他在看到两名汉子之后,虽然感到有点意外,但却不似胡子老张吃惊。

  他这时一方面庆幸尚未与镖局方面正式翻脸,拜客名义,依然存在,一方面生怕胡子老张稳不住阵脚,出口无好话,冲撞了来人,是以心神一定,赶紧抱起双拳,向两名汉子一拱,说道:“在下萧二,人称——”

  右首执鞭的那名黑衣汉子没有让他说下来,便有了反应,反应只有一个字,那个字是:“滚!”

  萧三爷张着嘴巴,半天收不拢来。

  他活到望七之年,凶横霸道的人物,并不是没有见过,但胆敢对他萧三爷,一开口便吐出这种字眼的人物,今天显然还是第一次遇上。

  胡子老张还算是个够朋友的,他见萧三爷受到折辱,登时无名火冒三丈,杀心随之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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