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故事汇 > 慕容美 > 天杀星 >  上一页    下一页
一三一


  三郎这才深深松出了一口气。

  声音有点沙哑的吴姓汉子,他也认识。此人名吴德全,外号追魂蜂,在锦衣剑士群中,虽不如何出色,但比两头蛇冒大勇的资格却要老得多。

  他尽管未能听出这位追魂蜂最后说了些什么,但不难想像得到是,一定是这位追魂蜂告诉两头蛇冒大勇:天杀星虽然喜欢杀人,却未听说这小子欢喜跟娘儿们搅在一起,尤其是眼下这种风声鹤唳,四面楚歌的处境,这小子更不可能弄个娘儿们自己增加累赘。

  一对夫妇住进客栈,大白天里也将房门关得紧紧的,所为何来?不间可知,而这无疑正是两人最后相与大笑的原因。

  脚步声渐渐远去。

  花娘也松了口气道:“好了!走啦!你也起来先吃点东西再说吧!”

  她想起什么似的,忽又转过脸去道:“那个家伙怎么样了?”

  三郎点点头,虚弱地道:“东西我不想吃了,你去找店家要副纸笔,我来开个药方子,等到天黑了,你改扮一下,去替我抓药……”

  花娘道:“不请大夫来看?”

  三郎道:“用不着,我自己的方子灵得很。”

  他顿了一下,又道:“药铺子找个僻静一点的就推称是你家的长工,在春米时不慎被春板撞了胸口,千万记住,别让人看到。”

  这时,及第客栈前面兼营酒食的店堂中,在靠近西北角落的一副座头上,两名衣着考究的中年人士正在吃喝谈笑。

  两人看派头便知道是做大生意商人。

  因为两人面前那一桌酒菜,少说点也值个三五两银子,不是腰缠万贯的巨贾,根本就吃不起这种上等筵席。

  桌子上已经摆满了菜,菜还在一盘盘的往上端。

  就在栈中伙计为这两位客人端上一盘栗子鸡时,店门口光线一暗,又走进来两名客人。

  进来的这两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方姓汉子和黑心书生羊百城。

  两人仍然留着小胡子,容貌与打扮,均未改变,只是不见了先前伪充布贩的那两个大包袱。

  两人进店之后,只在店堂中随意地四下扫了一眼,便由一个伙计招呼去后院。

  西北角落上左首那名商人低声笑道:“你瞧,多巧,这两个家伙也来了。我说这两个家伙绝不是个布贩子,没有说错吧?”

  右首的那名商人点点头,没有开口。

  原来这两名商人也并不是真正的商人,而是申无害与麻金甲离开井家老店之后所改扮。

  两人为什么要离开井家老店呢?

  依麻金甲的意思,本想等天黑了再过来,因为这里与前面无情金剑等人住的四方客栈只有一街之隔,天黑了动手,比较不易引起注意。

  但是,申无害不怕冒险。

  他认为这对男女如果再给跑掉了,要想找到将不是一件容易事,要喝酒这里有酒,要房间这里有房间,还是早一点先过来等着,较为妥当。

  麻金甲想想也是道理,于是两人就赶来了。只是两人没有想到,事情竟有这么巧,对面厢房住的那两个布贩子,居然也在两人到达不久,双双赶来了。

  麻金甲笑了一下,又道:“申兄有没有看出这两个家伙究竟是什么路数?”

  申无害摇头道:“看不出。”

  麻金甲道:“两个家伙忽然也来了这里,申兄以为会不会只是一时之巧合?”

  申无害道:“很难说。”

  麻金甲道:“那么你看我们要不要跟去后面瞧瞧?”

  申无害又摇了一下头,望着面前的酒盅怔怔出神,似乎正在思索一件什么事。

  就在这时候,店堂里的伙计忽然再度响起一阵呛喝,两人转脸望去,原来又有四个客人,走了进来。

  这四人衣着都很普通,年岁也相去无几,全在四五十之间。

  四个人是一齐走进来的,但在进门之后却分成了两批,其中两人由店伙计领去后院,另外两人则在店堂中挑了一副座头,坐了下来。

  麻金甲神色一动,传音说道:“申兄留意,来的这四人,小弟全认得,都是锦衣剑士。这四个家伙跟踪的对象,如果是那两个布贩子,还不打紧,要如果是冲着三郎那小子来的,事情就哆嗦了。”

  申无害点点头,也以传音方式道:“现在你可以跟去后面瞧瞧了!”

  麻金甲立即起身跟去后院,隔了约莫盏茶光景,带着笑容回到座位上,低声笑道:“几个家伙不是冲着那小子来的。”

  申无害道:“何以见得?”

  麻金甲道:“四个家伙的房间,都开在后院第二进,两个布贩住的是西厢七号,两名剑士住的则是东厢八号,正好遥遥相对。”

  申无害道:“三郎那小子不是住在第三进院子里吗?”

  麻金甲道:“是啊!所以我说这四个家伙不是冲着那小子来的,极可能是冒充贩子的那两位仁兄不知道在什么地方露了马脚,正好落入这些剑士眼中。如果真是这样,恐怕不消多久,就有一场好戏可瞧了!”

  申无害微微摇头道:“戏是必有一场,如说这场戏有多精彩则未必见得。”

  麻金甲道:“为什么?”

  申无害道:“因为我已约略猜忖出这两个布贩子的真正身份。”

  麻金甲不禁一哦道:“你猜想两人是谁?”

  申无害道:“其中一个我还不敢十分确定,但两人之中,必有一个是那姓方的所乔装,则绝无疑问!”

  麻金甲道:“姓方的,就是你说的那个已练成惊天三式,虽然一身武功不弱,但却缺乏江湖经验的副帮主方介尘?”

  申无害道:“是的。”

  麻金甲道:“刚才你不是说,这厮已被诱去北邙那座天杀总宫,很可能已经遭了三郎那小子的毒手吗?”

  申无害道:“是的,但也可能事情临时起了变化,以致三郎那小子实际上并未得手。”

  麻金甲点头道:“如果真是那个姓方的,这四名锦衣剑士就要倒大楣了。”

  申无害喝了一口酒,皱皱眉头道:“这些狗咬狗的玩艺儿,咱们暂时可以不谈,另外有件事,我还得请麻兄帮我动动脑筋。”

  麻金甲道:“什么事?”

  申无害道:“刚才我已仔细地想过了,三郎这小子也不是个好缠的人物,我担心这小子自知难逃一死,很可能咬紧牙关拼得一命不要,也不肯说出藏金之所。”

  麻金甲沉吟道:“是的,这小子的确很难缠,不过小弟担心的倒不是这一点。”

  申无害道:“除此而外,还有什么顾忌?”

  麻金甲道:“我并不担心这小子不说,而是担心这小子胡说一通。比方说:他告诉你,金子藏在川西的打箭炉,或是湘南的九嶷山,试问你信不信?你相信了,就得去。同时为了防备他说谎起见,又势必要将他带在身边一起走,小子像这样只要乱指两个地方就够你吃不消了。”

  申无害道:“否则怎办?”

  麻金甲思索了片刻,忽然眼中一亮,抬头道:“如果这批黄金转移到如意嫂那女人手上,申兄觉得过问起来是否要比较容易些?”

  申无害点头道:“是的,那就容易多了!”

  麻金甲笑道:“既然如此,那么我们就不妨耐心慢慢的等着吧!”

  申无害道:“等?”

  麻金甲笑道:“不错,等!”

  申无害道:“麻兄的意思,我还是不太明白,能否请麻兄说得清楚一点?”

  麻金甲倾身向前,低声笑着道:“这不已经够明白了吗?刚才那小子回来时,脚步虚浮,脸色苍白,两眼呆滞无光,显然是在什么地方与人交手,受了重伤。这小子如果要将伤势完全治好,最少也得个把月,你想这样长的时间,那女人忍受得了?”

  申无害先是微微一怔,旋即端起酒盅,笑道:“喝酒!”

  

  ◇第六十二章 风声鹤唳

  住上房的客人店家总是特别巴结的。

  花娘打开房门,一名小二恰巧从院子里经过,她只随意交代了一句,一副现成的文房四宝马上就送来了。

  墨磨好了,三郎开始拟药方。

  花娘侧坐相陪,她望着他握笔的手,露出满脸钦羡之色,好像是她能遇上这样一个精通文事的郎君,使她也感到无限骄傲一般!

  其实她是急着想知道三郎开出的是那几味药。

  她是郎中的女儿。一般女孩子,启蒙之后,在家念的第一部书是“女儿经”,而她念的,则是一部厚厚的“本草纲目”。

  她嫁过人,而且不止一次。

  她的第一任和第二任丈夫,便是吃“补药”吃出“毛病”来的,她之所以能保持容颜焕发,一半固然是由于丽质天生,一半便是靠她对药物的知识。

  这是她的一个秘密。

  一个最大的秘密!她即使让人家知道她的真实年龄,她也不愿让别人知道这个秘密。

  所以,当三郎刚刚写出阿胶、没药、当归、丹参和菟丝子等几味药,她就知道三郎受的是内伤。

  她从这几味药上,不仅知道三郎受了很重的内伤,而且知道三郎一定已经吐过很多血。

  此外,她还知道一件事。

  一个人受了这样重的内伤,在一个月之内,绝对经不起车马舟船之劳顿,三郎能为自己开药方,一定也知道这一点。

  那么,兵书宝剑峡的那批黄金怎么办呢?

  等一个月之后再去提取?

  这一点麻金甲完全估计正确:她等不及。

  药方开好,三郎又上了床。

  她只好等。

  因为天还没有黑。

  在天黑之前,她能不能从三郎口中,套出兵书宝剑峡那批黄金详细的藏放位置呢?她没有太大的把握。

  因为他们认识才两天,她也不是他有生以来的第一个女人,至少在目前来说,他还没有把她看得比四千两黄金更重要。

  更重要的是,他迷恋上她。除了她的美色之外,仍是见面时她对金钱的冷漠态度,如果她在言词之间,突然对那批藏金发生兴趣,一定会使他对她的观感,整个为之破坏无遗!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在闲谈之中,设法让对方不知不觉地将那处藏金之所,自动说出来。

  这需要很大的耐心,而且不一定有效果,但她必须一试。

  她等他躺下,先拿枕头垫高他的头,再替他盖上薄被,然后就在床沿上坐下,手伸人被中为他轻轻揉着胸口,一面柔声道:“现在有没有好点?”

  主郎道:“好多了。”

  她柔声又道:“要不要喝点茶?”

  三郎道:“不要。”

  她轻轻叹了口气没有再开口,这是一个转折,她必须为对方制造一个发问的机会,才能相机以话引话慢慢导人正题。

  三郎听她叹气,果然睁开了眼皮道:“你干吗叹气?”

  她凝望着他,微微皱起眉尖,眼中流露出一片怜惜之色,隔了很久很久,才轻叹着缓缓说道:“三郎……我说……其实我们只要生活得节俭一点,有了这二百多两金子,也尽够我们下半辈子过得舒舒服服的了,我的意思,实在不希望你为了那些藏金,再冒这种不必要的风险……”

  三郎微微一笑道:“风险都过去了,以后还有什么风险?”

  她皱着眉头又道:“也许我是个天生的穷命,我真不知道怎么说才好,总而言之,我要的是你这个人,不是你的黄金,只要你不变心,再苦的日子,我也过得。”

  三郎抓起她的手,紧紧握着道:“花娘,这些你就是不说,我也知道。”

  她带着嗔意,飞了他一眼道:“既然你知道,就该听我的话,为什么你还要对那些藏金念念不忘呢?”

  三郎苦笑道:“如果早些日子我没话说,现在你瞧瞧吧:我这一身伤,是哪里来的?该吃的苦,都吃过了,那批金子等于已经到了手,你叫我放弃,你想我如何舍得?再说知道这件事的如今只剩下我们两个人,只要我们不露口风,谁也不会知道,既然无人知道,就无风险可言。你想想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她叹了口气,像是已经被说服了,三郎却像想起什么似的,忽然接着说道:“花娘,你坐船惯不惯?”

  她转过脸去,反问道:“为什么问这个?”

  三郎思索了一下道:“今年河水,冰结得很少,如果你不怕坐船,等几天我们可以雇一条船,先放汉水,再转江陵,然后溯江而上,直驶兵书宝剑峡。”

  他停了一下,又道:“这样大约需要两个月的光景,比走旱路要慢一倍,不过我却可以在船上养伤,算起来还是差不多。”

  她替他松开领口的衣钮,温顺地道:“当然随你的意思。”

  三郎道:“你不晕船?”


应天故事汇(gsh.yzqz.cn)
上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