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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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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浅浅一笑道:“我舅父是靠船吃饭的渔父,我等于是在船上长大的,你说我会不会晕船?” 三郎高兴地道:“那就再好没有!” 她忽又皱起眉头道:“那些黄金到手之后,少不了还要坐船离开,到时候是落入船家眼里,给传出去怎么办?” 三郎笑道:“那棵藏金的古树,离岸不过百步之遥,人坐在船上几乎都可以望得到,只要我的伤好了,不难在更深人静之后,人不知鬼不觉的一次搬下来,船家怎会知道?” 这正叫做: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她挖空心思,废话说了一箩筐,都没有套出个所以然来,没想到在失望之余,随便问了一句,却获得了答案。 她抑制着满腔喜悦,轻轻拉了一下被头,故意装作生气的样子道:“好啦,好啦,话多伤神,你也该歇歇了,横竖怎么说都是你有理,算我说你不过就是。” 天什么时候才能黑得下来呢? 住在第二进院子西厢七号上房里的方姓汉子和黑心书生羊百城,也在眼巴巴地等天黑。 两人投进井家老店时,正好住的是花娘那个房间。 黑心书生刚一躺下去,便在炕上闻得一阵香味,他像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似的,突然从炕上跳了起来道:“这房间刚有女人住过!” 方姓汉子被他没头没脑的一嚷,忍不住有点冒火道:“女人住过又怎样?” 黑心书生忙道:“不,不,我指的是这种香味!” 方姓汉子道:“这种香味使你想起了那个女人一定生得很漂亮,是吗?” 黑心书生喘着气道:“方兄别开玩笑了,小弟意思是说这种香味很特别,一般娘儿们绝用不起这种香粉,用得起这种香粉的娘儿们,就不该住进这种下等客栈,小弟这些年来,只在一个女人身上闻到过这种香味……” 方姓汉子眼中一亮道:“你是说……” 黑心书生道:“是的,就是三郎那小子的女人,韵凤!” 方姓汉子一哦道:“真有这回事?那么快把店家找来问问看!” 店家很快的找来了。 店家的话,起初很令两人失望。因为那个瘦骨如柴的井老板告诉他们:这房间过去几天的确有女客住过,但那女人的长相,与他们所描述的并不相同,而只是一个单身跑江湖、靠耍猴戏为生,名叫花娘的女人。 但是,黑心书生仍不死心。 他说:他对女人用的胭脂花粉很内行,不管是哪一种胭脂花粉,他只要一闻气味,便能辨别其优劣,甚至还能从气味上辨别出它的牌子和价钱。 他要店家再想想。 想想这女人是不是真的靠耍猴戏为生,平时在生活言行方面,有无启人疑窦之处? 因为他坚信一个只靠耍猴戏为生的女人,无论如何用不起这种上等的花粉,除非她耍猴戏只是一个幌子,在耍猴之外,尚有其他收入。 那位井老板被逼不过,最后只好承认这女人在离去之前,确曾先后两次,带回过两个男人,并且跟这两个男人关在房里喝过酒。 再问这两个男人的身材面貌,证实两人正是红衣剑士马如龙和那位假天杀星尚三郎。 脸上有疤的马如龙只来过一次,以后即未见露面,三郎则来过两次,那个叫花娘的女人,最后就是后者带走的。 方姓汉子虽然不清楚马如龙是何许人,以及“花娘”与“韵凤”是否为同一个人,但只要两个男人里面有一个是三郎,就已经够了。 于是两人重重地赏了店家,并吩咐不得张扬开去,然后便从井家老店走了出来。 三郎带着那女人去了哪里呢? 黑心书生经过一再苦思,终于又想起一个地方:城隍庙后的那座阁楼。 地方是猜对了,只可惜晚了一步! 两人抵达时,适值三郎离开不久,阴阳翁孙一缺和庙祝汤老头两人的尸体尚未僵硬,但找遍庙前庙后,已经不见了那位三郎的人影子。 不过,经此一来,黑心书生可总算有了一个初步的交代了。 这一连串事实,不仅证明他说的四千两黄金不是空穴来风,同时也证明他对三郎行踪之推测,完全正确无误。 然而这也只能算是一个好的开始。 三郎那小子在杀害了阴阳翁孙一缺之后,又带着那女人去了哪里呢? 黑心书生绞尽脑汁,结果再度被他想出一个绝招。 他认为他最初的构想仍然有效。 这也就是说:三郎带着那女人——也许还有四千两黄金——必然仍旧藏在城中某处未曾离去。 至于如何方能找着这一对男女,他觉得最省事的办法,就是由住在四方客栈的那些剑士去代劳。 他相信无情金剑在劳师动众之余,一定不会就此甘休。 剑士人多,行动方便,一对外乡男女,无论走到哪里,都难免不引起别人注意,那些剑士只要发现了可疑人物,一定会先回来向无情金剑报告,他们只须暗中把一个无情金剑钉牢就行了。 方姓汉子也觉得这的确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于是,两人便选中这家及第客栈,准备等天黑之后,再潜入前面的四方客栈,察看动静,相机行事。 只是两人却忘了一件最重要的事。 他们忘了在那些剑士眼中,他们两个本身便是一对十足可疑的人物。 “砰!砰!砰!” 有人在敲房门。 黑心书生以为是送茶水的店小二,问也没有问一声,便走过去一把拉开了门闩了。 敲门的果然是店小二。 只是站在房门口的店小二,手里并没有端着茶水盘子,身后却跟了两名目光炯炯的长衣汉子。 黑心书生抬头看到这两名长衣汉子,脸色不禁微微一变。 因为他一眼便认出这两名长衣汉子,正是锦衣剑士中颇具名气的“寒山秀士”徐奕秋,和“铁笛生”孔鸣。 店小二转身指着两人,结结巴巴地道:“这两位大爷……说……说……” 黑心书生羊百城心头虽然发毛,但仗着房中这时有个硬扎的靠山,表面上还算镇定。 他将店小二推开一边,打量着两人道:“两位有何贵干?” 铁笛生孔呜道:“找人。” 黑心书生道:“找谁?” 铁笛生孔鸣道:“找两个朋友。” 黑心书生羊百城道:“抱歉得很,两位来慢了,我们这个房间,是刚刚才订下来的。” 一直没有开口的寒山秀士徐奕秋,唇角间忽然泛起一丝笑意。 他的一双眼光,如同见了血的苍蝇一样,自从房门打开之后,就一直牢牢地盯在黑心书生的那一撮小胡子上。 这时忽然微笑着接口道:“我们来得并不慢。” 他跨出一步,微笑着又道:“我们要找的人是谁,阁下心里应该有数。” 就在这一瞬间,黑心书生心中忽然升起一个奇异的念头。 他脑海里突然出现一副四四方方的象棋盘。 他记得每一副象棋盘的中间,都刻有这样四个字:“楚河汉界。” 目前的形势,与一盘残棋,又有什么分别呢? 他跟方姓汉子混在一起,完全是出于迫不得已,除非真能找到三郎,并追出那四千两黄金,否则总有一天他会死在姓方的手里。 如今,他只须报出自己是蓝衣剑士的身份,跨过了脚下的门槛,便无异一下由“楚河”跨入了“汉界”。 尽管以后见了那位无情总管,他必须为自己何以会跟这姓方的走在一起,大费上一番唇舌,但无论如何,总不致落个死罪,这不比跟着姓方的,一天到晚担惊受怕强得多? 只是,这个念头就像一个美丽的火花一样,仅仅问了那么一下,就无声无息的熄灭了。 向前跨出一步并不难。 但是,他比谁都清楚,只要他真的这样做了,这一步一定会变成这一生中最后的一步。 眼前的“寒山秀士”和“铁笛生”就是一下变成十个“寒山秀士”和“铁宙生”也不一定就能使他获得安全,如今能保护他的人,只有一个,就是姓方的,所以他的选择也只有一个,就是姓方的,先把这个烫手的山芋抛给姓方的再说。 那个像侏儒似的店小二已溜得无影无踪。 院门口有人在张望,两边厢房门都打开了,只要有争吵斗殴的事情发生,永远都少不了好奇的观众。 黑心书生主意打定,立即掉过头去招呼道:“喂,老大,这两位朋友很像是官厅里派来的,你来陪他们聊聊吧!” 方姓汉子当然也已看出这两名不速之客的来路,不过他并不像黑心书生那样将两人放在心上,闻言缓缓踱了过来,瞪着两人冷冷地道:“两位有何见教?” 寒山秀士轻轻咳了一声道:“来向二位请教几手易容术,两位这两撮几可乱真的小胡子,实在令人佩服得很。” 方姓汉子非常干脆的头一点道:“很好!” 他扫了两人一眼,又道:“是不是就只来了你们二位?” 院门那边忽然有人哑声接口道:“如嫌人数不够,就把我老不死的也算上一个好了!” 随着话声传来的,是一阵如鸭群归巢,使人听了很不舒服的呷呷怪笑之声。 方姓汉子转向发声之处望去。 只见挤在院门那边的闲人已向两旁让出一条通路,一个面目猥琐,身材瘦小老头儿,正由两名一身劲装的锦衣剑士护卫着,从人群中摇摇摆摆地走了出来。 这个小老儿不消说得,自然就是天绝叟聂三公! 这边的寒山秀士徐奕秋和铁笛生孔鸣一见天绝老魔露面,两人眼色一使,双双倒纵而起,人在半空中,双肩微微一摇,只听嘶嘶声响,两人身上的那袭天蓝长衣,立即裂成数幅飘飘飞散。 人于院心落下,已变成一身劲装,同时两人手中,也分别多了一件兵刃。 寒山秀士徐奕秋拿在手中的是一把铁骨摺扇。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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