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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一


  老人道:“老夫沉住气,仍按着预定计划行事,容他骂完,悻悻然重新坐下之后,这才正容向他声明道:大和尚,你误会了,老夫不是这意思。他气虎虎地责间道:不是这意思,又是什么意思?你倒说说看!老夫正容道:敢在老夫面前任情嬉笑怒骂,毫无顾忌的人,老夫一生中,只遇过两个,一个是剑圣司徒望,一位是大和尚您,由您大和尚今天对待老夫的态度,老夫因而想起那位多年不通音讯的司徒老友,这也是人之常情,不料大和尚竟为此大发雷霆,实出老夫意料之外——。”

  怪乞点点头道:“我知道了,你老儿准备慢慢来。”

  老人也点点头道:“正是如此!老夫解释完了,故意仰起脸,朝天长叹一声,自语道:老夫之所以一再容忍,就是因了这一点。老夫见他听得很出神,接着又道:老夫跟司徒望交往半生,情谊逾手足,老夫了解他,不亚于了解自己,但老夫就没听说过我那老友精于易容之术,不然的话,老夫可真要误会大和尚您就是他化身呢!”

  怪乞道:“旁敲侧击,妙!”

  跟着又问道:“他听了有什么表示没有?”

  老人摇头道:“他听了,只轻轻哼了一声,那一哼,到底代表了什么用意,老夫相信,谁也无法明白。”

  怪乞失望地道:“后来呢?”

  老人继续说道:“老夫并未因此中止原计划,跟着又长叹一声道:老夫居然会有这种遐想,说来真是荒唐可笑,假如您是司徒老儿化身,您该知道,老夫已为你们父子付出几许忧劳,说什么您也不会忍心再做作下去的。老夫说至此处,上身前倾,突然沉声道:大和尚,您说是吗?”

  怪乞紧张地道:“问得好!他怎么回答?”

  老人苦笑一声道:“他怎么回答是吗?嘿,他先顺口答道:是呀!跟着眼皮一翻,不屑地冷笑道:姓赵的,别拍洒家马屁了,你姓赵的把司徒望捧得上了天,开口剑圣,闭口刀圣,哼,洒家可不以有些地方像他而为荣!接着双掌一竖,冷笑道:你去找他来,他用剑,洒家用这个,你做证人,洒家陪他比划比划,且看谁行!”

  怪乞一拍桌子道:“全完啦!”

  老人继续说道:“老夫见此路不通,只好单刀直入了!”

  怪乞精神又是一振,忙道:“你问他怎知司徒望被火烧是不是?”

  老人苦笑点头道:“只剩这着棋了。”

  怪乞促声道:“他解释了没有?”

  “解释了。”

  “解释得令人满意吗?”

  “不太令人满意。”

  “他说不出消息来源?”

  “根本避而不谈!”

  怪乞又是一拍桌子,大声道:“那就全对啦!”

  “什么对啦?”

  怪乞吼道:“你直可以赏他两巴掌,然后喊他一声司徒望!”

  “凭什么?”

  “凭他交不出消息来源!”

  老人静静地道:“别穷吼,化子,老夫话还没说完呢!”

  怪乞怔怔地道:“你不是说——?”

  老人摇摇头,叹道:“他虽没有对消息来源加以正面答复,但老夫刚才说过,他解释了,那是一种间接的解释,是的,那种间接的解释不能令人满意,不过,它却证明了一件事。”

  “证明了什么事?”

  “他可以不告诉老夫他的消息来源。”

  “这,这怎么说?”

  “且容老夫说出来,你就明白了!正如你化子所猜想的,老夫问他,司徒望遭火,他从哪儿听来的,他摇头道:酒家不需回答你这个!老夫当时,确有着你化子的想法,真想上去赏他两巴掌再说,老夫不住冷笑,心头实已怒极,随时都有暴发的可能,就在这时,他似看出老夫心意,仰天大笑道:知道这点事,算什么?哈哈,和尚晓得的秘密,可多着哩!”

  “他笑了一阵,朝老夫扮了个鬼脸,又道:不举个把实例,谅你老儿定不服气,好,老儿,你听着,第一件、七星堡中有本一元经,对不对?第二件、你老儿因此经为武圣故物,你老儿身为武圣嫡孙,不愿祖遗宝物落在外人之手,曾为此事先后入堡三次,每次均籍论武输招,自动进入七星铁牢,因为你相信一元经可能藏在那里面,可是每次都是徒劳往返,空尝囚禁滋味,结果却是一无所获,有这回事么?哈哈!”

  怪乞哦道:“真有此事?”

  老人严肃地道:“他说得一字不假。”

  怪乞讶道:“连我都不知道呀!”

  老人沉声道:“除了武圣后人,谁也不知道。”

  怪乞道:“那么……他……他怎知道的呢?”

  老人肃容道:“这正是老夫希望知道的一点,所以,他以这个来说明他可以不告诉老夫司徒望事件的消息来源,老夫除了暗自震惊外,无话可说。”

  “之后呢?”

  “事情愈来愈奇,也愈出老夫想象之外,他跟着笑声一收,正容道:酒家身为佛门弟子,生有菩萨心肠,一切均为慈悲为本,今夜洒家找你来,就为了帮你解决这件事,你老儿如认为自己是三奇之一,这样做有损尊严的话,咱们可以到此为止,你东我西,立即住口不谈!”

  “就跟我化子的口吻一样。”

  “老夫气量当然不会小到这种程度,当下强自镇定,抬头正容答道:既是这么说,就请大和尚指点迷津,老夫感激不尽。”

  “这种地方,化子就比你老儿差点火候了!”

  游龙老人继续说道:“和尚听了,非常高兴,他点点头,咧嘴笑道:要得,要得!这才是三奇人物应有的风度!跟着道:洒家做法很简单,从现在起,你把你那宝贝徒儿交给洒家,洒家托付鬼见愁,来年春正,酒家再向鬼见愁处讨回来,亲自交付于你,保证完整无缺,如少一根毛,洒家愿陪一颗头!”

  老人朝司徒烈瞥了一眼,又道:“至此,老夫方始悟及,刚才朝阳观前鬼见愁身边那紫脸少年,原来就是烈儿,这时候,和尚已站了起来,临走,他回头笑道:一元经下落如何,到时候问你徒儿,保险清楚!说着,口唱金缕曲,大步而去!”

  怪乞喃喃地道:“怪物一个。”

  有关一元经,以及施天青,七星七娇的这一段,因为是个重大秘密,未得师父游龙老人吩咐,司徒烈自是不便轻说,他这时朝师父望了一眼,老人并无要他补述之意,因此也就继续保持着缄默。

  这时,小秋哼了一声,冷笑道:“疯和尚果然是个疯和尚,这种大事,居然交给一个……哼,口是心非……藏了一大截,还说没骗人……和尚没赔脑袋,真是天晓得。”

  白夫人喝道:“丫头烫酒去!”

  小秋姑娘出屋后,白夫人抚着司徒烈肩头笑道:“口是心非,她是说她自己呢,孩子,你是男人家,让她点,在我面前,她常问你,下次她再抢白你,你就拿这个羞她,我帮着你。”

  白夫人这么一说,三老都笑了。

  司徒烈嗯应着,赧然低头,心里有着一种甜蜜之感,他忖道:我早知道她不是真恨我的。

  怪乞果然是个风趣人物,关于一元经的事,他一直绝口不问,这令司徒烈对他更是钦佩,这时,游龙老人又道:“现在,老夫要说到适才在镇上追喊和尚留步的原因了。”

  老人略顿之后,接说道:“之后,老夫也就从长白起程,再回中原,前几天,大概是除夕的前一天吧,老夫忽又在洛阳城中碰到了疯和尚,老夫正待向他查问烈儿近况时,他拍手大笑道:妙,妙,洒家想什么有什么,果然有菩萨保佑!老夫问道:和尚此话怎讲?他笑道:酒家正在烦恼,不想遇见你,真是再好没有了!老夫道:何事烦恼?他笑道:明夜有事,少个当差听用的。老夫讶道:要我代找?他笑道:不,就是你好了!老夫先还以为他在说笑话,诓知他竟不征老夫同意,拉老夫至无人处,板着脸交代道:听清了,不得有误,明天除夕,天一黑,你可到金庸三清道观找个人,找到之后,逗他起火,让他追你,你将他往北邙落魂崖带,到达时必须是三更过后不久,这样,你任务便算完成,你可一走了之!说着,嘻嘻一笑,又道:走不脱,算你倒霉,不幸丢了老命,洒家免费送你一场法事。”

  怪乞讶道:“金庸三清观?去找谁?”

  老人说道:“听我说下去——老夫习惯了和尚那一套,也就见怪不怪,当下耐性问道:去找谁?他摇头笑道:不能先说,说了你可能中途退却。老夫呼了一声道:少用激将法,到现在为止,老夫并没答应你。他笑道:那没关系,不过,洒家问你,你愿不愿早点见到你那徒儿呢?老夫无奈,只好说道:那怎么个找法呢?他大笑了一阵,方道,很简单,洒家传你十字真言,包管有人出来见你。”

  怪乞忙道:“哪十字?”

  老人道:“降龙伏虎,拈白衣,见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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