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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九章 不速之客

  第二天黎明,一条身形窜落庙内,来的是玉面阎罗。这时的玉面阎罗,脸色煞白,神态异常疲惫,盘坐在佛龛前的老人见他进来,抬脸问道:“回春丸呢?取到没有?”

  玉面阎罗手掌展开,掌上托着两颗赤如火珠的药丸,师徒各取一颗服下之后,老人又问道:“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玉面阎罗摇头苦笑,无力地答道:“教主不在,听说去了潼关牡丹分坛,这真是不幸中之大幸,不然的话,此刻恐怕还回不来呢。唉唉,那个丫头,人生得像丑八怪一样,也不知道多少年没跟男人睡过,一而再,死缠活缠——”

  语音一顿,忽然蹲身问道:“师父,现在好服您那万毒降的解药了吧?”

  老人用手一指身前地面,点头道:“且慢,你先坐下来。”

  玉面阎罗依言坐下,老人注视着他又道:“你夜来精力耗用过度,万毒降的解药药性很强,马上服用,甚不相宜,趁此机会,师父再说一段故事给你听听。”

  玉面阎罗怔道:“什么故事?”

  “也可说是长安那段故事的补充。”

  玉面阎罗又是一怔,老人接下去说道:“师父当时遗漏了一点,现在刚刚想起来。那便是当那个女的跪在地下向师父求饶时,她曾告诉师父说,有个年青人带着一件宝贝去了长安,这也就是师父要在长安招徒的真正目的——”

  玉面阎罗心中一动,老人接着道:“她说那宝贝就是武家三宝之一的先天太极式,而她所描述的那年青的相貌,师父现在细细一想,正好跟你完全吻合。”

  玉面阎罗脱口惊呼道:“她怎知道的?”

  他说:“先天太极式我是从牡丹分坛中取得的呀!”——

  话出口,忽觉情急失言,欲待缩口,已是不及,老人双目一凛,射光如电,接着轻唔一声,冷冷地道:“很好,这点你还诚实,拿出来吧!”

  玉面阎罗面如死灰,汗出如豆,颤抖着从怀中取出那册“先天太极式”交给老人,老人看也没看,便接过揣入怀中。

  玉面阎罗低声哀求道:“师父,你老人家武功绝世,要它有什么用呢?”

  老人肃容说道:“是的,师父要了它现在的确没有什么用处了,但放在你身边也不甚妥当,师父留着,以后教你不比你自己摸索要强些么?”

  玉面阎罗心下稍定,拭去汗珠,又道:“师父的解药现在好服了吗?”

  老人目光如电地沉声道:“师父的解药不是九散,而是数句真言:‘万恶淫为首,最毒是尔心——’

  玉面阎罗一声惊呼:“你,你?”

  老人曲指一弹,同时断喝道:“不许动,我就是司徒烈!”

  天山派出神入化的易容之术,向少人知。

  游龙老人天生一表威仪,但在他以真面目现身七星堡广场为少林众僧解危之前,数十年来,连七星堡主都一直以为他是位驼背老人,便是一例。

  早在他师徒相会于嵩山少林时,司徒烈便从老人那儿得授了这份防身应变之学,洛阳草桥,牛刀小试,他初次扮成一名驼背眇目老者去访铁掌孙伯虎,不意事有巧合,冒牌遇上真货,结果演出一场“汉中独目叟”迎战“长白独目叟”的精绝剑斗,丢开铁掌孙伯虎不说,当时连白夫人母女都没识破他的真正身分,自那时候开始,司徒烈对易容之术便有了信心。

  之后,他就凭着这份信心,孤军深入长白。

  匹马单枪,外加一身过人的胆勇机智,他周旋于群魔之间,直将长白武林闹了个天翻地覆。

  结果兵不血刃,一叟二老三神仙,一个个自残净尽。

  他由于一再的成功,业已悟透易容术的个中三昧,故所以此番化装做大漠癞僧的传人美髯剑客,演来可说毫不费力。

  大漠癞僧之后,真有美髯剑客其人吗?

  关于这个问题,老实说一句:只有天知道。

  不过有一点倒是可以确定的,那便是他这个谎局只要他有兴趣继续下去,永远也不愁有人拆穿。

  为什么呢?大家都对癞僧知道得太少。

  他在快到长安的时候,灵机一动,忽然暗想道:玉面阎罗是个不甘寂寞的家伙,如果他真走的这条路,很可能就藏在长安城中。

  愈想愈觉有此可能,于是他在化装完毕之后,立即到药铺中买了一瓶雄黄,砒霜,麝香捻合的药末,与一瓶廉价的解毒丹,一切果如所料,玉面阎罗乖乖地上了钩,而他一身的百花黄剧毒,轻而易举地,至此全部消除。

  玉面阎罗做梦也没想到俗语所说的冤家路窄,竟然窄到这种地步,一声骇呼之下,欲待奋力抗拒已是不及。

  一元指,指风锐啸着破空而至。

  但觉周身蓦地一麻,已被弹中腹下太乙气穴。

  司徒烈冷冷一笑,正想先将他的罪状数说一番,再予处置,星目忽然微一溜动,眉峰不由得往起一皱。

  他好像听到一阵脚步之声,正由远而近。

  定神侧耳听时,一点不错,脚步声及门而止,此刻有个尖而且细的喉咙在门外先咦了一下,然后迟疑地说道:“老三,你听到什么没有?”

  另一个嘶哑的喉咙接腔道:“好像是老二的声音。”

  紧接着,眼前一暗,殿中已然多了二人。

  来人一高一矮,高的粗壮如塔,矮的肥圆似球,来的正是七星首煞魔心弥陀跟三煞横眉天王。

  见是他们两个,司徒烈不由得宽心大放。

  昔日,当七星堡主在知悉了玉面阎罗自刑堂逃出之后,他曾亲见七星堡主像疯虎似地向他们两个吼道:‘期限三个月,要活的,到期交不出那音生,你们两个同罪议处!’

  所以一三两煞现身之后将要怎么做,司徒烈非常清楚,屈指算来,三月之期差不多也快满了。

  七星堡主言出如律,他如想来个一石三鸟,将七星三煞一网打尽,现在可说是最好的机会。

  要杀三人,只是举手之劳。

  他只须先将玉面阎罗毙去,不留活口,另外二煞,自然就活不了!

  横眉天王李飞,天生一副火爆性子,进门后口喊一声:“老二,你害得咱跟老大好苦呀——”伸手便想拿人。

  魔心弥陀到底心细得多,当下忙喝道:“且慢,老三!”

  别看横眉天王的个子足有魔心弥陀三个大,说来也怪,他平时心高气傲,目空一切,天不怕,地不怕,除了师父七星堡主跟总管施师爷二人之外,他还就只服了一个魔心弥陀!

  魔心弥陀一声喝出,横眉天王立即应声缩手。

  他紧蹙一双如刷浓眉,瞪着魔心弥陀,好似甚为不解。

  魔心弥陀止住横眉天王之后,先朝软瘫在地上的玉面阎罗斜瞥着嘿嘿一笑,然后敛容转向司徒烈深深一躬,说道:“老前辈如何称呼?”

  这时的司徒烈,在望了两煞一眼之后,忽然有点不忍起来。

  自他认识七星三煞以来,玉面阎罗的种种行为团属死有余辜,而魔心弥陀跟横眉天王两煞,却一直没犯什么不赦之罪,他如照刚才想的做去,未免有点过分。

  于是,他先弹断玉面阎罗的心经脉,今其成了一名只能翻眼的活死人之后,才将脸一仰,冷冷地道:“大概还能活上半个月左右,你们要人,现在可以抬他走了!”

  两煞颇感意外地互瞥了一眼,魔心弥陀微微点头示意,横眉天王忙不迭地抢步将玉面阎罗一把抄起,魔心弥陀等横眉天王将玉面阎罗挟好,这才又向司徒烈恭恭敬敬地施了一躬,然后领着横眉天正悄然出殿而去。

  待两煞去远,司徒烈深深嘘出一口气,暗忖道:“这家伙十恶不赦,让他再受上半个月的活罪也好。”

  他想着,从破烂的蒲团上缓缓立起身来。又盘算道:“据疯和尚说,先天太极神功练成之后,虽然因了火候关系,一时尚不能强过那些魔头,但防身自保,已是足够有余。观诸目下,一招勾魂不能占我上风,就是换了七星堡主或者阴阳秀士,大概也奈何我不了。现在我也没甚要紧的事,金庸又只在咫尺之间,我答应过神机怪乞要代他调查龙虎怪乞丧志受节的原因,何不就此前去看看呢?”

  一个时辰之后,金庸三清道观之前,突然出现了一位不速之客。

  来的是一位身穿灰色长袍,白发,黑髯,高鼻,紫脸,眉若卧蚕,目如晓星,神态异常傲慢的伟岸老人。

  金黄色的春阳温暖地照射着。

  这时约摸己末午初光景,一群衣衫槛楼,但却一个个目隐神光的叫化们,正三三两两地倚在墙脚下埋脸捉虱子。

  紫脸老人走向其中一个,停步沉声问道:“喂,你们教主在不在?”

  被问话的那个中年叫化慢条斯理地抬起脸,朝紫脸老人漠然地打量了一眼,又低下了头,就好像甚么也没听到一般。

  紫脸老人嘿了一声,又问道:“难道他还没有从牡丹分坛回来吗?”

  中年化子身躯微微一震,但仍没有开口,紫脸老人冷笑道:“老夫这样尊敬你们,看来真是多此一举——”口中冷笑着,人已大步昂然地径往观内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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