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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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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闭眼,挥刀而出! 刀落。落往欲斩情丝处! “尔时释迦牟尼佛,告文殊师利,此久灭度多宝如来,当为汝等而观其相。时多宝佛告彼菩萨,善男子,来。文殊师利法王子,欲见汝身。于时妙音菩萨,于彼国没,与八万四千菩萨,俱共发来。所经诸国,六种震动,皆悉雨于七宝莲华;百千天乐,不鼓自鸣。” 众生被困厄,无量苦逼身;观音妙智力,能救世间苦。 他这一刀,拔鞘时有意,挥举时有心,落下,已全然只剩大悲! 大悲!千手千眼广大圆满无碍大悲心陀罗尼! 双剑迫势,一线杀机,竟俱往他身上而来、透入! 持剑的人大惊,一声悲呼,手已颤抖如狂风偃草;握丝的人呆立,无语泪乾,只是这端心绪竟化成波波丝动,绵绵无尽摇憾。 他一笑,竟觉透体舒适,心脉已断,无复生机!此时心境,犹不自觉想狂笑一番;念起、声出,音骇然迸裂,直冲九天星斗。滚滚荡荡,回转不灭不息又逝又生。一瞬间,竟由此悟道,而大笑愈发不可止!一扬手,刀破往虚空而去;似闪电欲裂日,似矫龙腾破云。已然无迹。 他跌坐而下,望向县空明月。身周是云海无限,而眼前两名女子,正是今生今世绊锁我太史子瑜于人间流浪,历万重生死劫者?他一笑,摇头。只怪自己悟道太迟,才有今夜血光;或可幸是,正是今夜身死,而其间心活。这一瞬间悟性,竟可见宇宙大化、天地诸佛,本早已是存于心中!念此,竟又长笑。笑,戛然而止于人间世;却渺渺颂遍西方檀城! ××× 她见他已去,手上双剑颓然落地。从九月枫红西湖,开始流转五年情恩。 她见他已去,手上蚕丝便如哭泪。从小屋离别身影,开始暗度五年相思。 多不公平!她们互视,然而杀机已无,所留的,只愿对方能杀了自己,轰然可倒在郎君身侧。若举刃自加,又怕郎君九泉相责。两人长叹,叹巫山之云美若是、叹巫山之月美若是;只是人间情海,却无法如云如月。 ××× 她蹲下,以双剑为锄,便在巫山云海间开始挖掘。她是这般专心,全然无视造化变迁。同之时,蚕丝的主人出手,急射的方向是矗立的松林。丝到枝断,卷回千年古松的枝桠,也蹲下以枝为锄。 两人无语! 单调而悲伤土拨声,呐喊着掩埋的不只是太史子瑜;这两个女人的千种感怀,只有藉这份专注而机械的动作来转移!就这么过了一个时辰,月已西垂,她们彼此间竟同时悚然惊觉,原比起彼落的动作里,竟有一种不可言喻的韵律。 这韵律,正是她们所最熟悉的! ××× 小屋一月,她细心照顾着他。无论是日晴汗挥,抑或是夜凉天冷,总尽以他稍微喘透的气息,丝丝扣住自己的心扉。 曾经,有多少名门俊才,一次次流浪人生,惊见她后便前来想取得休舔之处。只是,她心止静水,总为冥冥中有种呼唤而逐客。天可怜见,她终能遇上他于危难之中;且能救他于生死之际。为了救他,百般肉体精神折磨不说:便那回大寒突至,而他冻颤苍白。自己左思右虑,决然以处子之身相拥;少女情怀,姑娘贞节,就此连心一并送入无限时空相思。 他不知,自己也未曾说,总以为天可明鉴。 ××× 她心已死,双剑在手,只觉该一名为“离”、一名为“别”。他既已去,何来所想?想君千里且笑生死。只怕是生死两隔,想君已非只千里之近。他既已终,何来所思?思君梦魂那管千秋。千秋转眼,而死别到梦魂,岂非叫活人更是锥心? 巫山两载,或风、或月、或雪、或天地诸情,随举目眺,皆有他身影隐约!而今,曾是郎君手上把玩的柔荑,竟是以用掘郎君永世息所。每一剑铲下,回声,句句是自己心里的哭泣。泪已不知何时而终,只知,血滴在心中淌荡。 人有情,便怕生死别离!她长叹,又一剑挥下。 ××× 心她看着他,由病塌上而下;迈步,以龙行之姿,配以天地运息,一室漫走。起伏波动,似是行健不止的星斗,缓慢而有迹循,纷乱中有蝶舞。 她端药汤而入,他接过时,连掌连心一并送给了他。见他一口吞服,又见他皱眉叹苦,便知一颗劳心已无可避!且露出皓齿微泯,满腔笑意尽在秋水双目。而他,虽只是恭敬道谢,并虚礼滑稽以小生唱喏;她可大悦,并不由自主欢愉笑出。一道血热,竟直冲激两颊;而两侧耳垂,更如火辣烧灼。 当时,她以他不解风情微嗔,复又想是忠厚之人,正是终身所托!乃化恙为笑,领受他行步的韵律。 ××× 她任由他握她双手,携她飞跃巫山千里。每逢日将东临,她便伴他同往东隅顶峰,叫那天地光明揭世而来。 她沉醉,他扶住她身子,韵律有致的穿梭于云海山石之间。每回,她闭目放身,任料他号石驰天地之间。耳中所闻,是他有序的呼吸脉动;身子所感,是凌风破空的节奏。时日一久,这韵律竟植心是深,便当她做事练功,也循此一行迹。 如是两载,二人灵犀相通;举手投足,竟可连目意也无。气流波染,心思转动,在在于对方可引起共鸣。她曾长跪对月,祝祷于天地苍穹。愿以来生世世,还报大化垂爱,祈上天能惜疼她与他此生之缘一场! ××× 洞已掘好,是地,便是心中千千相系情结之人永住之所?只是,两人所力之处,中间尚隔一薄薄土壁,双方俱不愿打断开它!长风过松,竟撩他衣襟飘响! “若一志,无听之以耳而听之以心,无听之以心而听之以气。听止于耳,心止于符。气驰者,虚而待物者也。唯道集虚。虚者,斋也。” 二人悚惊放执,剑丝并生,哗啦一下,中间土壁已倒!这瞬间,彼此微愣,先是韵律相佛,又继心受相同。叹讶起于心头!若非惰劫,岂非人世难有可寻的至友? 她放下双剑,伸手便扶他的身躯,触到手里,温热已退,永凉一如自己的心,竟在这一瞬间全身是像是抽空了一般,几近无法自制的就要倒下。 她收回蚕丝,冥冥有股力量促着她双手托他。他肌肤上每一寸、每一尺,曾经是抚过,奉献过、爱过、恨过。而他已经跨过奈何桥,狠心把自己五年来的恨置之不顾! 她们搬动他的身子,很协调的放入坟中。原坐化处,空留刀鞘! 刀鞘古实,一如主人。鞘中灵魂,已掷往云海之中;鞘的主人,也飞往九天之外。鞘无语、刀已渺;人无言,心已死、情已死、恨已死、天地诸般、心中一点,皆随土掩! 坟成! 坟前无碑,刀鞘为碑! 蝉翼如纱、如雾、如诗、如梦! 蝉翼为刀,刀锋所过,如丝、如线、如痕、如隐! 刀是蝉翼,既美如是!那么,鞘是何物? 她心痛!马本无鞘,她用南桃之枝,磨以蚕丝柔情;在他病眠一月,做出深情的容物。 她心痛!鞘本松裂,她用长发青丝,编以千结爱意;在他庐山两年,填补至爱的你我。 而今,人竟去,果真可怜人意薄于云水,佳会更难重?她有不甘,她亦如是! 她望向她,她也望向她;无奈与长叹的对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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