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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六


  高战大喜,飞奔过去,先喝了个饱,再装了满满一囊清水,然后替金英也装了。两人坐在河边,听着水声潺潺,高战想到了连日黄沙漠漠,触目是一片枯黄,此时初见绿意,心中有说不出舒畅。

  沙漠白天虽然酷热,夜里却极为凉爽,高战抬头望着满天星辰,天穹又高又黑,那北边北极星辰光解四照,像是夜行人的一盏路灯一般。

  金英道:“我爹爹最善于观察星象,上次他夜观星辰,忽然说那高原山的山要塌一大角,赶快命人去通知附近居民。那些居民对我爸爸信若神明,便依言迁开。过了两天,那山果然崩倒塌了一大方,还喷出了许许多多火浆。”

  高战点头道:“我师父说过,这星象之学,西僧最是精通,这样看来果然大有道理。”

  金英道:“还有一次,我们天竺大圣人多斯巴答来访我爸爸,圣人天文地理,无所不通达,爸爸和他夜里携手共观星象,忽见一颗大星陨落于我家附近,爹爹长叹一声,然后告诉圣人说圣人明日必死,圣人置之一笑,说道:“我心通灵,意接于神,这生死之事事先岂能毫无感应?’爸爸也不辨论,当晚将生平疑难一一请教圣人,圣人天纵之才,是夜更见渊博,一一为爸爸作答,结果第二天,圣人便无疾而终。”

  高战道:“这大星陨落之事,在中原也常听人说过,昔年诸葛孔明临终之时,天昏地暗,司马懿见赤色有角大星坠于蜀莹,便知孔明已死。”

  金英道:“爸爸说,这星相之学,只能为别人预测,对于己身一切,丝毫不能预知,如大圣人那般明达之士,也不能预知生死哩!”

  高战暗忖:“英弟的父亲如此博学,看来中原虽是俊杰聚集之所,这边荒之地,也竞多奇才之士。”

  夜凉如水,两人渐有睡意,这二个多月以来,两人多半睡在沿途洞中,高战睡在洞口,金英不明白高大哥为什么老是不肯进洞来。

  忽然,一声惊天动地怪吼声从小山背传出,高战大惊俏声问道:“这是什么?”

  金英也是不解,高战道:“英弟,你在洞内,让我去看看。”

  他喊惯英弟,是以总是不能改口,金英沉吟一会道:“咱们一块去。”

  高战道:“这样也好。”便携着金英小手翻过小丘,定了好一会,那声音渐渐低垂急促,包含了无限气愤和痛苦,高战等又越过三个沙丘,只见前面人影幌幌,便和金英走到近旁暗处,俯身观看。

  这一看不打紧,金英几乎惊叫起来,高战急忙伸口掩住她口,沉声问道:“你认得这些人么?”

  金英颤声道:“那……那坐在地下的……是我叔叔……金伯胜佛。”

  高战大惊道:“那些人怎么这么厉害,连金伯胜佛都伤在他们之手。”

  金英催促道:“那些是他徒弟,大哥,咱们快出手。”

  高战一听这般人欺师灭祖,他天性侠义,虽然对于金伯胜佛并无好恶之感,此时见他为徒弟所困,不禁义愤膺胸,一抓短戟,冲了出来。

  这时沙丘下坐在金伯胜佛他身旁还有一个六旬左右矮壮头陀,正一手按着金伯胜佛后心要穴,一手挥动着一文鸠头怪杖,流血为金伯胜佛抵抗另外四人进攻。

  高战上前,那胖大头陀杀疯了眼,又以为敌人来了帮手,一杖向高战横腰挥去,高战见来势快疯,隐隐之间竞有风雷之音,知道这头陀功力极深,当下侧身闪过,忽然一支长剑刺向大头陀眉间,那大头陀闪无可闪,高战飞快一招“雷动万物”,短戟荡向长剑。

  这招是得狂飙拳中化出,运之兵器,自然而然流露出一种狂不可抑的状态,那胖大头陀见高战原来是帮自己的,便向他咕哩咕噜说了一大段,高战一字不懂,可是从他这样可体念他是对自己表示好意。

  金英此时也冲了出来,高声叫道:“金鲁厄,青尘罗汉,加尔大,温成自罗你们疯了吗?”

  她一连珠的报出这几个古怪名字,高战觉得甚是好笑。

  那围攻的四人一怔,收势自然缓慢,高战偷眼一望金伯胜佛,只觉他痛苦之色溢于外表,睁着眼望向那胖大头陀,流露出哀求眼色,只是苦于不能言。那胖大头陀也是满脸愁容,无可奈何的样子。

  高战心念一动,上前推开胖大头陀的手,运起先天气功按在金伯胜佛后心,那胖大头陀一急,不知高战是何意思,两眼睁得通圆,注视着高战行动,好像只要他师父一不是劲,立刻就向高战下手,金英知他意思,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向他叽里咕噜说了一段梵语,那胖大头陀脸有喜色,心神一松,忽然唰的一声,一支长剑刺了进来。

  那头陀正是恒河三佛首徒宝树头陀,功力在三佛弟子中居于首位,此时见师父得救,一喜之下,竟然疏忽四周敌人,他见长剑疾刺自己胸膛,其势又狠又辣,心知师兄弟情份已断,一转身让过正面来势,可是一条左臂却再也避不了,中剑鲜血长流。

  宝树头陀虽长得凶恶难看,却是极讲情分的人,是以刚才虽则以一敌四,出招犹留余地,这时见四个师弟非欲制自己和师父于死地,不由怒火中烧,虎吼一声,杖法如山一般,与四支长剑抢攻。

  金英也跃跃欲试,她师父一生不爱带兵器,是以她也没有一样适手的兵器,只得折了一根树枝,加入战围,只要宝树头陀一有危险,她立刻就替他抵挡解救。

  那四个叛徒以金鲁厄为首,金鲁厄是恒河三佛最小徒儿,三佛最是宠爱,生平武功都传了他,是以功力虽则不如宝树头陀,剑法身法犹在宝树头陀之上。他见久攻不下,那替师父疗伤的后生分明也是内家高手,如果他也下手加入,自己这方取胜希望更是渺茫,一狠心,大声呼道:“各位哥哥,快用天竺阵法围住这贼和尚。”

  他此时愤怒填膺,心想本来大事已成,偏偏撞出这个大和尚,是以再也不顾同门之情,布下天罗地网一般的天竺大阵。

  这阵法当年婆罗五奇宝树头陀金鲁厄等五人,曾在长安郊外对付过当代大侠辛捷,吴凌风和武林之秀孙倚重,天魔四欹四人,辛捷当时身兼三家之长,吴凌风为太极门奇才,孙倚重秉承少林两代绝艺并受平凡上人亲自指点,金欹也是一时年青之俊杰,合四人之力犹且几乎为该阵所因,幸赖事先吴辛两人巧阅天竺绝学,这才以快击快,脱出阵来。

  这阵式一摆,宝树头陀心中一凉,真是又悲又惊,想到这阵法是天竺武功之宝,师父原想自己师兄弟五人光大门户,这才费了大力传给五人,不意今日竞作为同室操戈之工具,世事多变,真是令人寒心了。

  金鲁厄长剑指向宝树头陀狞声道:“现在给你最后一个机会,只要师父将天丝密宗掌门印信交付于我,我也不为难你。”

  宝树头陀怒道:“师弟,你不怕天神降祸给你?你如此妄作非为,要给两位师叔知道了,你还有命活的?”

  金鲁厄冷笑道:“高原上的风火洞你是知道了,你可见过入洞而能全身出来的么?”

  宝村头陀脸色惨变,目中潸然流下泪来,高战听他用天竺语又讲又吵,自己一句话也听不懂,正在纳闷,忽觉金伯胜佛全身一颤,这渐渐归穴的真气又散了开来,高战心知时机危险,一个不好,这金伯胜佛一生功力便得全部废掉,连忙把左手心按在金伯胜佛身上,运功助他恢复。

  金英尖声骂道:“金鲁厄,你这畜牲不如的东西,我叔叔待你不错呀,你竞……想要杀他老人家,你是什么东西变的。”

  这天竺人极讲轮回之说,如果辱骂别人前世或是咒骂来生,都是大大犯忌之事,金鲁厄果然暴怒道:“连你这丫头也一齐宰了。”

  宝树头陀颤声问道:“两位师叔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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