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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二


  蒲逸凡从倩妹妹口中,已听出来人是谁,当下暗自想道:“管师叔出门时一再嘱咐,要自己避免和她见,免得引出枝节,但今天她已经找上门来,我又该怎么办才好呢?”

  正自思忖之间,忽闻门声呀然,接着响起一串娇笑,转眼望去,只见李兰倩挽着一位头梳宫髻,身着玄装,丰姿绝俗,容光照人的少女,轻身曼步地沿着花林,向他停身之处走来。

  他出身名门,知书达礼,何况她对他有过救命恩情,此刻既已见面,岂可再事犹豫,失去礼数,当下挺身站起,未等两人走近来,立时迎了上去,停身在两人五尺以外,抱拳为揖,朗声说道:“承蒙姑娘几番救援,使在下得免非命,此恩此德,蒲逸凡当永铭肺腑,没世不忘!”

  口中虽在说话,两眼却露出异样的神光,盯在她的脸上。

  蒲逸凡与她目光一触,不禁心中一震,暗道:“她这般盯着我,莫非是怪我前天已得她飞纸留言,如今时过三日,还没有前去找她,探询那取剑之人的下落,我得把话说明,免她心生误会,怨我不识好歹……”

  意念及此,复又正声说道:“前天承蒙姑娘留示指迷,本当即刻前往府上,恭聆教言,但一来人地生疏,不知姑娘府居何处,二来在此略有耽误,再者管师叔临行嘱咐,诚言三三在会在即,当今黑白两道主人,云集小南海中,唯恐引出事端,是以未能趋府候教,当祈姑娘鉴谅,蒲逸凡今天当面告谢了!”说完抱拳一揖。

  在他想来,自己这番入理,面面俱到的解释言词,定然可以取信对方,那知玄装少女闻言,竟自花容做变,面露疑虑的说道:“蒲相公两月之前,何等英风豪气,怎地如今武功今非昔比,却又怕生出事端……”

  说到这儿,音调一转,似怒似文地接道:“再说,寒舍蜗居简陋,也当不起蒲相公大驾光临,倒是管叔叔这里,依山面水,人地两宜,比起我家在那湖荡中间,望水喝风要好得多呢!”

  李兰倩在两人说话之时,始终是冷眼旁观,侧耳静听,眼见两人神色之间,仿佛存有什么芥蒂,说话也是格格不人,不由眉一颦,嘟嘴说道:“什么姑娘长,相公短,我一听起来就不顺耳。”

  说着眼珠转了两转,看了看云姊姊,望着蒲逸凡娇笑道:“凡哥哥,云姊姊今年二十,你才十九,而且算起来,彼此都不是外人,干脆你称她姊姊,她叫你弟弟,不比什么姑娘相公的,听起来既不太亲热,叫起来也顺口得多么?”

  她言来自自然然,顺理成章,但听在薛姑娘和蒲逸凡的耳中,却是感觉不同,心情各异,薛姑娘是满心情愿,巴不得他立刻就叫一声姊姊;蒲逸凡则因与倩妹妹已定名份,心头牢记着管师叔的临行嘱咐,避免犹恐不及;虽然姊弟相称只在序齿大小,乃极为平常之事,但比起“姑娘”“相公”来,毕竟是深了一层,而管师叔一日不回来,自己便不能离开此地,也就无法避免与她见面,如此演变下去,情谊自然日深,后果殊难逆料,万一弄的情天生碍,岂不是辜负了管师叔的一片苦心……

  他心中存有这些顾忌,是以闻言之下,不禁眉头一皱,不自主低下头去。

  李兰倩见他这般神情,以为他是脸薄害臊,娇声笑道:“凡哥哥,你怎么像个大姑娘似的,姊姊还没有叫,就羞的连头也抬不起来啦?”

  她自小随父长大,现下年龄虽已十七八岁,人却人世未深,天真纯洁,心中有如一片白纸,那能看得透蒲逸凡的心思。

  薛姑娘却是神光如电,早已看透了他的心意,李兰倩话一落口,立时花容暗淡,凄然说道:“蒲相公少年英侠,心有天高,薛寒云零仃弱女,命如纸薄……”

  说到这儿,愁目瞥了身旁的李兰倩一眼,幽幽地接道:“倩妹妹,我那来这大的福气,有你凡哥哥这样的弟弟呢?”

  语意惋凄,意调幽幽,听的人心头酸楚,油生怜意。

  李兰倩情感脆弱,不禁心头一阵难过,说道:“云姊姊,你这是什么话?凡哥哥想认你这样一个姊姊,还恐怕高攀不上呢!”

  薛寒云言词感伤,李兰倩话语真纯,两人这么一拉一唱,直把个少年老成的蒲逸凡,一时弄的不知如何是好?

  正感为难之际,李兰倩忽然娇笑一声,催促地说道:“凡哥哥,赶快叫姊姊呀!”

  他本至情至性之人,眼前情势如此,虽然心有顾忌,却也不好拒绝,当下双手一拱,庄容说问道:“蒲逸凡江湖流俗,何幸获邀雅爱!姊姊既肯折节下交,小弟就只好高攀了!”

  说完躬身一揖,并又亲切的叫了一声:“姊姊!”

  一声姊姊入耳,心中如糖似蜜,薛寒云暗淡的花容上,顿时泛起一片红晕,像初出的朝霞又似落日的余晖,只见她欠身还了一礼,樱唇轻启,孤犀微技,似喜还羞的浅笑说道:“蒲兄弟人间麟祥,武林奇英,薛寒云,不过萍水浮花,庸俗弱女,高攀之言,蒲兄弟太客气了!”

  李兰倩见两人业已改口相称,觉得非常高兴,笑道:“凡哥哥、云姊姊,你们今天认了姐弟,可以高兴高兴,我这儿就去招呼厨房,弄几样菜,为你们庆贺一下。”

  此女天真无邪,心中想到就做,话完未等两人答言,便自一阵风似的,飘过花林,迳向屋里跑去。

  蒲逸凡虽认薛寒云作了姊姊,但心头顾忌犹存,眼见李兰倩一走,自不愿孤男寡女呆在一起,当下说道:“姊姊,快到吃午饭的时候了,我们到屋里去吧!”

  薛寒云忽的柳眉一皱,似是想起了什么事情,道:“倩妹才到厨房去打招呼,吃饭大概还有一会,我想趁这片刻时光,向你打听一件事,不知你是否晓得?”

  蒲逸凡听她说有事情问自己,自也不好急于到屋里去,立即说道:“姊姊有事请问,小弟知无不言。”

  薛寒云道:“眼下除了三三大会之外,你可知当今武林中,还有什么更重大的事情发生么?”

  蒲逸凡略一沉吟,说道:“小弟孤陋寡闻,姊姊可是听到了什么风声么?”

  薛寒云遂将她师父同方壶渔隐匆匆出走,后来管云彤与瀛壶钓翁跟踪追去的经过,一一讲完之后,继续说道:“我师父同管叔叔,加上海上双仙,均已数十年不理世事,连近在眼下的三三大会,他们都懒得管,你想,如不是迫不得已的重大事故,他们怎会那等匆忙火急,再涉江湖?”

  她微微一顿之后,又道:“瀛壶钓翁临去曾说,此事关系中原武林一场劫运,但现下中原黑白两道的高人,却又云集小南海中……”

  话未说完,屋里忽然传来一串娇笑道:“凡哥哥、云姊姊,我把你们刚才的事,告诉厨房的陈妈了,她听了也非常高兴,她说要弄几样最拿手的好菜,待会还要敬你们两杯呢!”

  随着如珠的笑语,李兰倩已穿出花林,走到了蒲逸凡肩下。

  薛寒云对适才所谈之事,似是不愿让天真烂漫的倩妹妹知道,此刻见她一来,立即暗示的瞥了蒲逸凡一眼,道:“老是站在这里怪累的,我们还是到屋里去坐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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