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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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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千里一见这支令旗甚是可怖,连多看一眼的心思也没有,垂目摇头道:“小的不知道这是什么!” 她高兴地嚷道:“这是我白骨门中的至宝……”下面的话,忽然咽住了,面色也立刻沉下来,道:“哼,你这个呆子真是,枉你长得这么高大,老是这么没胆,呸,天生的贱骨头……” 她没有往下骂,四面一看,又诧异道:“你怎么把这儿弄成这样子?爹爹要知道你弄毁了这榆树谷的榆树,怕会打折你两条狗腿,快点,快弄干净……” 提起爹爹两字,敢情连她也有点儿肃然。 韦千里本是呆鸟般木立不动,这时全身震动一下,不暇分辩,连忙迈开腿,冲过去将地上的断杆抬起一头,用力拖走。 到他回来时,已经额上流汗,一双手按着早先碰疼了的腰部,慢慢地在喘息。 她随口问道:“你的腰怎么啦?” 他道:“刚才少庄主经过这儿,那树忽然折断,小的摔下来,便撞着这儿,被少庄主骂了两句,把我摔一跤,就像小姐你以前打大蛇般摔出老远……” 她不觉笑了起来,身形一闪,倏忽已到了他身旁,风声一拂,那支令旗已拂向他身上。 韦千里啊了一声,身形横飞开去,摔在丈半之外,弄出叭哒大响。 他半晌没敢爬起来,生怕她又来摔他,可是等了一会,她并没有说话,而且那边风声呼呼。 抬眼望时,只见她在榆树遮荫上下,正在舞动手中短小的令旗,发出极响的风声。而且黑的漆黑,白的惨白,分外怵目惊心。 她越舞越快,旋风将周围一丈内的草都吹得完全偃贴地上,至于一丈以外的茂草,也都向外披俯。 黑白两种颜色,霎时已分辨不出,而且连她的面目也瞧不清楚,只觉得是条灰色的人影在移动之下,可是那种灰色,死气森森,甚为刺眼。 不过乍看起来,她像是舞得很快,其实舞得并不太快,只是那支令旗颜色,也不知是什么质料所制,舞动时光采便流动泛射,使人发生错觉。 转眼间她越舞越慢,倏然娇喝一声,罩体惨灰色的光华倏地化为一道匹练般,疾射向那株数人合抱般大的树身上。哧地微响一声,光华尽敛。 韦千里在她身后瞪目凝视,见她俏生生站在老地方,美丽的面庞上笑容未收,双手空空如也,已不见那令旗踪迹。 再移眼向那树上看时,只见树上露出一点乌光,但这还是仔细瞧时才见,否则连这一点乌光也瞧不到,整支令旗都深嵌人树身中,只露出一点儿旗柄矛头。 她道:“喂,呆子,我的令旗呢?快还给我……” 他猛吃一惊,冲近树边,口中却连声答道:“小的这就还给小姐 到了树身边,不由得心中叫苦,原来那支令旗整支儿就像小心卷住地嵌人树身似的,树皮连裂缝也没一条,光是露出三分许的令旗柄尖至外面,如何拔得出来? 他用尽全身之力去拔,可惜全无半点着力之处,否则他是有一身惊人的牛力。 只听她催道:“怎么?呆子想赖么?快点儿啊,我不耐烦等啦“ 韦千里冷汗都急出来了,他原本在拖那折断的树干时,因用力和腰间疼痛之故,出了满头大汗,如今又急出冷汗,却一点办法也没有,当下转身询问似地向董香梅一瞥。 董香梅屹立不动,他下意识地伸手抹汗,把覆额的乱发都拨上去,因有点粘之故,一时不曾坠下。 这刻方是露出庐山真面目,全榆树庄的人,大概没有人曾经在见到她时,不是乱发压眉的污垢模样。 董香梅年纪虽小,情窦未开,但对于眼前的人,也禁不住多望一眼。 原来当韦千里一拨起乱发,那丰隆的额便全部露出来,肉色甚自特别长的眼眉,几有斜飞人鬓之势。 那双眼睛,白的是白,黑的是乌亮,嘴巴微嫌小些,线条也甚柔软,少了大丈夫那种坚毅的特色。但幸而鼻挺颐丰,恰好补回这缺点。 一个人由极难看骤然变得英俊漂亮,这感觉犹如一个本来和善的人突然发怒一样,特别使人惊讶而产生过份的反应。 董香梅怔视他一眼,冲口道:“呀,你长得真好看……” 韦千里本是惊惶未定,这时偏生听得清楚,又加上一惊,只觉得她这句话,在耳边不停地响,那颗心儿不知摆在什么地方,再也寻不出下落。 董香梅究竟是从特别的家世出来的人儿,心窍玲珑得像块水晶,猛觉得自己失言,不禁玉面一红,霍地大大转个身。 眼光一闪,只见靠着榆树庄那边的山头人影一闪,她脚尖一动,已移前丈许。 山头那人现出身形,却是庄中的一个得力助手,江湖人称黑蝙蝠秦历,此人也是黑道上有名的杀星,生平积孽难以胜数。 那蝙蝠秦历俯视谷中一眼,恰好望不到树后的韦千里,他振吭叫道:“小姐,老庄主出来啦……” 这句话,把谷中两个少年男女全都吓一惊,韦千里更是双腿一软,坐在地上。 董香梅立展轻功,眨眼间已上了山头,倏忽已和那蝙蝠秦历去了。 山头上风吹草动,树木萧萧,韦千里从树后探头一望,赶快又缩回去,以为那是老庄主七步追魂董元任的身影,连大气都不敢多透。 要知道这位白骨双凶之一的七步追魂董元任,生平是杀人不眨眼睛,心肠如铁,对于地位身份,更是讲究得一板一眼,不许稍为差错。 去年董香梅和一个年轻的庄丁嬉笑,被七步追魂董元任亲自所睹,立刻下令将那庄丁杀死,还将首级悬示全庄一天,至于董香梅也受了重责。是以董香梅虽然也是性格坚强之极,但在这种场合,委实害怕她父亲出现。 韦千里坐着不动,心中空空洞洞,早先那卷《史记》,已不知丢在什么地方。 角声忽鸣,响彻群山,余音袅袅,直欲越峰凌虚。这大概又是哪位高手,偶然兴动,寄意画角声中。 他如梦方醒,怯怯站起来,尽力将自己掩蔽在树身之后地向后面走去。 散处山谷中的马群,有几匹马忽然昂首长嘶,在阳光照耀之下,披垂的马鬃闪闪发光,直似是鸣嘶长风远逝天边。马嘶之声和那画角之声相应和,在山谷间回荡往复,十分雄壮动人。 他一点不理会这些,一径走过小岗,岗后一道清澈的溪流,在林下流淌着,潺潺泉声,久久不绝于耳。 在溪边一块大石上,他蹲下身躯,双手掬水洗面。清凉澄澈的溪水,濯涤在面上,一种愉快的刺激,使他很快便定下心神。 他蹲在石头上,等到波纹涟漪都平静了,便徐徐俯首自照。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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