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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


  黄衣少女打个寒噤,狠狠地瞪他一眼,骂道:“你简直是头豺狼,没有半点人性。我承认已经十分害怕,但我绝不会那么容易就让你称心如意,我发誓要你付出极重大的代价才能达到目的。”她向地上呸了一口唾沫,随即催马疾驰而去。本来她还要到齐家庄去,但与这金明池冲突之后,可真使她感到心寒不过,所以改变主意,向东南方驰去。

  太阳已偏到西边,快要与天边的高山接触。这黄衣少女单人匹马,已驰入连绵的山区边缘,她勒住马,四望一眼,接着从鞍袋中取出一大迭地图,拣出其一,打开来细看一会,便策马向右侧的山道驰去。她那精详的地图中,指出越过这座山岭之后,便有村落人家,然后再向前走,就可离开山区。

  才走到岭腰,忽然听到一阵奇异的声音,隐隐随风传来。黄衣少女吃惊地勒马倾听,但什么都没有,不禁讶道:“我明明听见好像有人呼救?”

  她自家话声甫歇,便听到山风中果然传来惨厉的叫声,当即一跃下马,循声奔去。转来绕去,已奔到一座峭壁之下,那峭壁高耸入云,壁间有不少松树从石缝中向外斜生,又有许多老藤交缠,因此仰望上去,峭壁的形状甚是古怪。

  靠近峭壁的草丛中,突然传出一声惨叫,把她骇了一大跳。当即循声奔去,拨开高密的乱草,只见一个满身血污的人,躺在草中。这人虽是狼狈得可怕,但双眼瞪得很大。他本是穿着质料极佳的长衫,大约是五六旬的老者,面庞瘦削,眼光中仍然有一股威严。

  黄衣少女柔声道:“老伯怎么啦?”

  那老者吸一口气,才道:“我从崖上失足跌下来,幸而被峭壁间的松树挡了好几下,才没有粉身碎骨。”

  黄衣少女点点头,取来一瓶水,掏出药物,一面目光流动向四下瞧看。她微微一笑,喂他服下四粒丹药,给他喝了不少水,又设法垫高他背部,才道:“我替您老包扎一下身上的伤势。”

  那老者道:“姑娘已经瞧出不少道理啦?”

  黄衣少女道:“不错,第一点是您老根本不是失足跌落此处的。”

  那老者转动一下满身血污的身躯,几乎发出呻吟之声,但终于忍住。他道:“姑娘可是说老夫不是从崖石跌下来的?”

  黄衣少女道:“您老是从上面跌下来无疑,只看你手断腿折的伤势便可以知道。我已经给你服下灵药,三旬之内,骨头断折之处便可以接续。同时又可以暂时止住伤痛,但您老好像仍然疼痛难当,想必另有内伤。”

  老者点头道:“姑娘实在眼力锐利,心思细密之极,老夫甚为佩服。”

  黄衣少女道:“您老在别处掉落地面,但仗着坚毅过人的意志和勇气,还支撑着移到此地。初时我不明白其故,现在知道你身上还有内伤,这才恍然大悟。敢情是因为有强敌把你击伤,跌落崖下,但你深知敌人手段厉害,定会落崖查看究竟,才奋力逃走,躲在此处。”

  老者叹道:“好一个冰雪聪明的姑娘,这些过程就好像是亲眼目睹的一般。”

  黄衣少女微微一笑,道:“现在您老可以说出姓名来历了吧?”

  老者沉吟一下,道:“可以是可以,但说出来,对姑娘有害无益,还是不说的好。”

  黄衣少女眼珠一转,道:“让我想想看,大概可以猜测得出你是谁?”她举步缓缓绕个圈子,回到树丛中,用自信的声音道:“您老是齐南山老前辈,对不对?”

  那老者顿时讶住,过了一会,才道:“姑娘是谁?以前见过老夫么?”这话不啻承认了。

  黄衣少女笑道:“没有,我以前从未踏入过江湖一步,而我出身于隐湖秘屋,这也是天下武林从来无人到过的地方,所以我们这一辈子从未见过面,可以断言。”

  齐南山道:“原来姑娘是隐湖秘屋一脉,怪不得聪明才智冠绝当世,老夫敢说贵派行将享名扬誉于江湖之中,即是因为贵派出了姑娘这末一位高手之故。”

  黄衣少女道:“谢谢您老的夸奖,但我瞧我已经活不久啦!”

  齐南山惊道:“为什么?”

  她道:“因为我得罪了金明池那个邪恶魔头,这个人武功之高,真是可以压倒当代武林,为人又十分诡诈灵警,恐怕很少人斗得过他。”

  齐南山点头道:“这话诚然不错,但他似乎还不是十分邪恶无道之人,像姑娘这等明丽妩媚的女孩子,他怎么忍心向你下煞手?”

  黄衣少女把得罪金明池的经过说出,最后说道:“不出两个时辰,那恶魔就将追到此地,齐庄主不妨拭目以待。但这样也好,齐庄主的内伤恐怕只有这等手段才能医治。”

  齐南山道:“他内功深厚高强,果然可以助我获得生机,但他岂肯为我耗费真元?”

  黄衣少女道:“我教你一个法子,他非救你不可!”

  她面上流露出欢愉之色,好像很乐于帮助齐南山。齐南山本是城府深沉,足智多谋之士,江湖经验丰富之极,心想:“她与我毫无渊源,纵是出于善意教我得救之道,但也断无如此欢欣之理,瞧来其中定必有诈。”

  但他没有点破,甚至连一点点使对方起疑的表情也没有。黄衣少女道:“你见到他时,可用金浮图之钥向他换回一条性命。”

  齐南山讶道:“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黄衣少女笑道:“你用不着瞒我,我听过好些人叙述昨夜之事之后,便晓得那枚金钥定是膺物。我还可以坦白告诉你,由于你听了我说有法子使他救你的话,而你神色不动,可见得心中对我甚表疑惑。”

  齐南山这时对她的才智实在佩服无比,道:“常闻隐湖秘屋一派,拥有鬼谷阴符真经,又有武侯遗书,擅能设论推理,观人心事,至于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那更是出色当行之事。如今看了姑娘,可知这个传闻丝毫不假。”他略略一顿,又道:“只不知贵派为何近百年以来无人出现于江湖?”

  黄衣少女道:“告诉你也不妨,但你却不能告诉别的人。”

  她等齐南山颔首答应了,才道:“敝派历代都限于女子之身,才能传艺,所以不易找到奇才杰出的传人,但家师其实才智聪明比我强胜百倍,而她老人家不曾踏入江湖之故,一则她笃信清净无为之道,放心于自然之中,不屑与世人争一日之长短。二则她老人家运气不佳,不能过得敝派出山的大关。”

  齐南山大感兴趣,道:“这真是闻所未闻的秘传掌故,敢问贵派设下什么大关,限制门人出山?”

  黄衣少女道:“敝派有一面铜鼓,甚是巨大。鼓内放有三百块竹简,每方简上,都刻有一个极为深奥的难题。这三百个难题,内容广泛无比,包括占卜星相、经史子集、算经历法、奇门遁甲、行军布阵、水陆武功,甚至旁及琴棋书画,山川地理,谜语金石等等。每个门人入门十载,便举行考试,任凭摸出一简作答。这个难题便是决定终身的关头,答得出来,便可以到江湖中闯荡,如若答之不出,便永远闭门精研苦学,永不出世。”

  齐南山简直听得呆了,后来才道:“原来须得如此博学多才,方能入世,怪不得百年以来,不闻贵派有人到江湖中行走了。”

  黄衣少女道:“咱们言归正传,我此来齐家庄,乃是追查一个人的下落,不知庄主能不能坦白赐告?”她突然露出忧色,道:“其实知道不知道也没有用处啦!反正我迟早终会被那金明池抓住。”

  齐南山道:“以姑娘如此足智多谋,何愁逃不出他的毒手?说老实话,老夫也认为金明池他若是捉住姑娘的话,恐怕不会让姑娘逃生。”

  黄衣少女道:“这厮武功之高,心计之精,大出我意料之外,我单凭智计,大概无济于事,这且不去说他,我想请问庄主的,便是关于朱公明叛徒薛陵的行踪下落,庄主可曾知道?”

  齐南山讶道:“原来姑娘是为他而来。”他把当初薛陵逃入内宅之后,失去踪迹之事说出,最后道:“姑娘可是要帮助朱公明捕杀那薛陵?”

  黄衣少女道:“按理说,朱公明乃是武林同钦的大侠,而你竟不作任何称呼,直叫其名,可见得他在你心中并非当世大侠,如此推论,你有点意思劝我不必有助纣为虐之心。”

  齐南山点点头,道:“这朱公明实在是个世上最大的伪君子,可惜盛名已成,无法使他露出原形罢了,所以我相信那薛陵恐怕是含冤负屈也未可知呢!”

  黄衣少女细加盘问他入内搜索的详情,自然提及齐茵驾车离庄之事,她问完之后,笑道:“令嫒早已带他出庄,纵他逃走了。”

  齐南山想了一下,道:“小女有时很骄纵任性,说不定会这么做法。但她不知朱公明乃是伪君子,怎么可帮助一个犯恶戒的叛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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