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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零


  只是,人家兄弟在叙情,他们焉敢煞风景?何况也插不进话去。

  麦无名霍然冲了过去,他拥住了麦小云的身子,欢愉的、振奋的,但也是颤抖的和含着滚烫热泪的。

  “大哥……”

  “二弟……”

  兄弟终于相认了。血脉终于交流了。这喜悦之情并不止于他们兄弟两个,沈家庄厅内的每一个人俱都分享到了,包括站在旁边伺候的庄丁下人。

  久久而久久,他们分开了,但是双手还是紧紧的握着,但是四眼还是紧紧的相对着,真挚而赤诚!

  麦无名平定了激荡的心湖,然后舒畅地说:“大哥,你去了普陀?”

  “是的。为兄已经拜见过那从未谋面的慈亲。”

  “真想不到啊!我竟然还有一位兄长。”

  “二弟,当时你口中的一句没有兄弟可真害苦了为兄,仿佛掉落了深渊,犹如进入在冰窖,你可知道?我有多么的伤心、多么的失望。”

  麦无名歉疚的、抱愧的说:“大哥,你要原宥,你要宽恕,小弟的确是不知道,母亲曾经这么对我说的。”

  “是的,愚兄怎会怪你?她老人家是这么说的。”

  麦无名心中的疑云不禁又升起来了,他迟疑了一下说:“大哥,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呢?”

  “可是我却不明白,母亲为什么要这样对我说呢?”

  “那是因为母亲也未敢确切的肯定,她到底生了一个呢还是一双。”

  麦无名更加感到讶异,他往下追问,这也正是客厅中每一个人所渴望想知道的事,他们虽然只有聆听的份,但却听得津津有味,激心而又振神。

  “这又怎么说呢?”

  麦小云叹息了—声说:“当年母亲为避敌踪,而时又在深夜,心神二疲,身力交瘁,又忍不住坐褥临盆阵痛的煎熬、折磨,但是,她老人家仍以无比的毅力,咬着牙关产下了愚兄,正在潦作收抬,准备继续上路,谁知腹痛又起,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她再也支撑不下去了,终于二魂悠悠、七魄飘飘,不禁昏迷了过去。就在这个时候,阴错阳差,愚兄的恩师枯竹大师正好路过该处,听到儿啼,看到了景象,还以为是丐妇不耐冻馁,为了减轻对方的负荷,为免得婴儿遭冻毙,遂留下了银两、留下了干粮,立即抱走愚兄,畅长而去。”

  十来颗心脏“怦怦”在跳,十来对眸子怔怔在瞧,他们静静的在听,他们默默的在等,因为,他们知道必然尚有下文!

  麦小云一口气说到这里,稍作停歇,果然,他又开始继续说。

  “待母亲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又生下了你,她心中当然有所疑虑,失去了银牌,多出了银两,但是,只要孩子没有失去,什么也不为意了,就急忙走了,仓促的走了……”

  这是一个感人的故事,这也是—个动人肺腑的实情,每个人的眼眶都有了泪光,尤其是女儿家心肠软,尤其是当事人内心悲,湿衣沾襟,抽哽咽声。

  客厅中岑寂着,气氛上沉闷着,持续了好一会儿,沈大爷首先开口说活了,他说:“小云,恭喜你;无名,我也恭喜你。”

  “谢谢。”

  “谢谢。”

  云收了,雾散了,麦小云兄弟的心情又渐次的开朗起来了,其他的人也是。

  “我早就知道,他们两个呀一定是兄弟,一定是孪生兄弟。不然,怎会长得这么像?”沈如婉兴奋的说:“倒是害得我呀!当时不知道有多么的不好意思。”

  她妩媚的、矫羞的,漾起了二池秋水,先影映—下麦小云,然后,洒落在麦无名的身上,满蓄着一脸喜悦。

  “哼,马后炮!”沈老四逸裕微撇着嘴角,却是温馨的、善意的奚落着他这位宝贝侄女。

  “呀!四叔,你难道敢说不是?不然的话,我怎会认错了人?而你们大家也是,他们两个本来就是兄弟嘛!”沈如婉理直气壮,美目圆睁,言词咄咄逼人。

  “是,是,我没敢说他们不是,我们家里的姑奶奶。”不管对方有理没理,沈逸裕到头来还是认输,你说他不输行吗?

  客厅的人都在笑,他们也只有笑,除了笑,谁也没有沈如婉的“辙”。

  沈如婉还乘机卖乖,她骄傲的说:“爹,要请客呵!要庆祝呵!也要恭贺呵!”

  “当然,当然,应该,应该,今日是‘双喜临门’呢!”沈逸尘咧开了嘴角,他欢愉的笑着、衷心的笑着。

  沈老四又接上话了,他说:“对!双喜,双喜,这是麦小云的—个喜,这也是麦无名的一个喜。”

  沈逸川也笑笑说:“第一喜是沈家庄在上午解去了危机,解去了威胁,第二喜才是麦家兄弟彼此的相认。”

  沈二爷却含蓄的、幽涵的说:“还有另外一个更能令人欣喜的双喜呢!”

  沈老三和沈老四先是愣了一下,最后循着沈二爷的目光,看看麦小云和沈如娴,再看看麦无名和沈如婉,这才完全明白了过来。

  沈大爷在开始说话的时候,就有这个意思了,沈如娴和沈如婉最最敏感,也早就听出来了,至于麦小云兄弟呢?他们也打这个感觉,这个心思。

  喜气就充满了整个客厅,笑声也充满了沈家庄院。

  “吩咐厨下,准备酒席,我们要好好的痛饮它三杯,庆祝沈家庄的荣幸,恭贺麦小云兄弟的相认。”

  果然,时光不早,眨眼间已经是酉牌初起了。

  “三杯不能,我是不醉不休!”沈老三朝着沈老四笑笑说:“四弟,你说是吗?”

  “对,不醉不休,不醉不休!”

  这一场酒宴一直到深夜时分,宾主又都喝得醉醺醺了,当然,人逢喜事嘛!谁都开了怀,谁都尽了量。可是,也有人并不一样呢!

  西楼上,绣房中,沈如婉一个人却坐在桌子旁对着油灯在自思自叹、在自怨自艾,并且还怪罪旁人多事呢!

  酒宴耽误了她与麦无名诉衷情的时间,也耽误了麦小云和沈如娴他们,而明天,刚天又是麦小云兄弟欲将离去的日子了。

  “我为什么要提庆祝呢……”

  “我为什么要说恭贺呢……”

  “四叔也真是的,自已是酒桶就自己装好了,为什么猛拖着人家一起灌……”

  “二叔也好不了多少,—会儿邀着这个,一会儿又敬着那个。也是喝个没完……”

  “爹当然没有什么可说的,再说天下也没有不是的父母,做儿女的谁也不敢怨自己的爹娘……”

  “二叔倒会体恤人、爱护人,也了解人的心思;他曾经一再的示意、一再的提醒……”

  “无名却是傻瓜一个、笨蛋一只,不会喝,就少喝嘛!说什么盛情难却,说什么来而不往非礼也,不敬也……”

  “还有……”

  “还有……唉!不说也罢了!”沈如婉幽幽的吐了一口气。

  第二天,这离别的日子,这伤感的日子,这幽怨断肠的日子终于来临了。

  离别,说起来也并没有什么不好呀!若是没有离别,哪里会有相见时的欢欣;若是没有离别,又哪里会有重逢时的甜蜜呢?

  但是,沈家姐妹却是离别怕了,她们怕那离别后的寂寞,她们怕那离别后的孤单,她们更怕那离别后的绵绵相思、挂肚牵肠,刻骨铭心,喔!多可怕的日子。

  无奈麦小云兄弟却是非走不可,他们除了要去寻访父踪以外,如今还得将“雪山蛤蟆”龚天佑给拘缉归府,是以,他们是非走不可!

  午后,依旧是午后,午后在沈家庄院通往官道的那条石板路上,一前—后的有二双倩影在踯躅着,当然是麦小云和沈如娴,当然是麦无名和沈如婉。

  他们走得好慢,一步一步,一脚一脚,走了一段又是一段,走了一程还有一程;起先,她们嘱咐,她们叮咛,喁喁的、谆谆的。继之,她们交待,她们期盼,絮絮的、殷殷的,似乎有满箩满筐诉不完的话。最后呢?最后她们忧郁了,忧戚了,默默无言的,悱悱不胜的……

  走过了小河畔,踱过了柳树林,咳!该到的地方终究还是到了,那是长亭!

  只要你是在走、在迈,不管走得多慢,无论是迈得多徐,预定的目标哪有走不到的道理?蜗牛也有爬到枝头的—天呢!不是吗?

  长亭—到,官道就在前面了,她们是多么希望老天爷能把时间给停留住,永远的、永远的停留在相聚的日子里、美好的日子里,他们也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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