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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回 情未了生不如死(3)


  葛炜道:“当真吗?”

  梅绛雪道:“我骗你做什么?”

  葛炜缓缓转过身子,直向石门走去。

  梅绛雪暗暗忖道:“古语说蚂蚁尚且贪生,看来这道理真不错,此人适才当着石三公等人之面,坚持要留在这石室之中,言词间何等豪壮,此刻却又自行离去!”

  忖思之间,只见葛炜关好了两扇石门,又缓步走了回来,盘膝在梅绛雪对面坐下。

  梅绛雪忽然感觉到芳心中一阵跳动,慌忙闭上双目,但是她波动的心神,却无法立刻安定下来。

  垂死的心情,使她想到了很多从未想到过的事情,她害怕葛炜当真的陪她等候那自然灾害带给人的死亡。

  少年男女,相对而坐,死于一室之中,这情景难免要出现闲言风语,但她又不愿葛炜真的离去,她难耐从容待死前那份寂寞。

  正当她心事纷至皆来之际,忽听葛炜长长叹一口气,道:“可惜一个人一生之中,只能死去一次,无法把死亡的味道留诸后世,转告他人。”

  梅绛雪霍然睁开双目,只见葛炜瞪着一双圆大的眼睛,凝望着自己,当下冷笑一声,道:“你害怕,快滚出去,谁要你留这里了!”

  葛炜看她嗔怒之间,别有一番娇态,大为神往,微微一笑道:“一个人长得好看,不论嬉笑怒骂,都别有一番动人的风韵。”

  梅绛怒道:“你胡说什么?惹得我火起来,先杀了你。”

  葛炜叹道:“我如怕死,也不会留在这石室中陪你了,唉!只有两桩心事,使我死的有些不安。”

  梅绛雪道:“什么心事?”

  葛炜道:“第一桩心事,我在死亡之前,未能和我哥哥说几句话,见上最后一面,有负作兄长的友爱之情。”

  梅绛雪道:“第二桩呢?”

  葛炜道:“第二桩心事,倒和姑娘有关,我看过你的愁苦、怒骂,无不别具风韵,但却没有看过你的笑容,死了未免有些可惜。”

  梅绛雪怔了一怔,怒道:“你这人如此轻薄……”

  她站起身子走到另一处壁角盘膝坐下。

  葛炜追了上去,说道:“你不肯笑给我看,那也算了,何苦生这么大的气呢?”

  梅绛雪反手一掌拍了出去,口中怒道:“滚开去,别走近我!”

  只听啪的一声,一掌五打在葛炜的脸上,打得葛炜一连向后退了三步,半颊红肿,指痕宛然。

  梅绛雪原没有料到他竟不肯闪避,硬受一掌,看掌势打得如此厉害,想他定然恼怒,出手反击。

  哪知事情竟然大出了梅绛雪意料之外,葛炜不但不出手反击,反而满脸笑意,远坐在数尺之外,说道:“姑娘如此厌恶于我,在下不再相扰就是。”

  梅绛雪暗暗叹息一声道:“这人对我这般钟情,真如同生共死,那是比方兆南对我好的多了,可惜我已和方兆南对月缔盟,结作夫妇,今世生作方家人,死为方家鬼,如何再能对他人生出惜怜情爱……”

  她愈想愈觉心中紊乱,慌忙运气调息,收摄心神。

  不知过去了多少时候,突觉全身一麻,本能的一跃而起。

  睁眼看去,只见葛炜也跳了起来。

  那疯疯癫癫的言陵甫,似是被那地上冲出的神秘力量,烧得乱蹦乱跳,生似一个赤着双足的人,行走在烙铁之上,脚一着地,立时就跳了起来。

  梅绛雪一沉真气,落着实地,登时感觉到一股奇异的热流,由地上传达全身,酸麻难耐,但她死志已决,提聚真气,凝立不动,任由地上冲出的神奇热流,传达全身。

  葛炜似已被热流烧得难再忍耐,飞身一跃,落在梅绛雪的身侧,说道:“梅姑娘,咱们就要死了?”

  梅绛雪冷冷的望他一眼,也不理他。

  葛炜不自主的跳了几下,道:“梅姑娘,你笑一下给我瞧瞧,好吗?”

  那神奇的热流,愈来愈强,感受之人,不自禁全身颤抖,这几句说得十分艰苦,一宇一顿。

  只听言陵甫痛苦的吼叫,响彻石室,震耳欲聋。

  葛炜头上汗水如珠,滚滚而下,脸色苍白,气喘如牛,但他双目之中,却流露出无限的渴望之情,凝注在梅绛雪的脸上。

  一缕怜惜之情,泛上了梅绛雪的心头,暗暗忖道:“再过上片刻工夫,我们都将被这地上泛起的奇异热流,活活烧死,笑一下给他瞧瞧,有什么打紧?”

  当下强行运气,展眉一笑。

  她虽存必死之志,耐受痛苦之力,坚逾常人,但那地上传出的神奇力量,十分怪异,传入人体,奇酸奇麻。

  全身各处,无不随着那传入的热流颤抖,展眉微笑,全身抖动不息。

  葛炜大声喝道:“能得一睹姑娘笑容,死而无憾,活罪难受,我要先走一步了……”

  举起右掌,正待自击要穴,忽觉强大之力,直撞身上,身不由己的向梅绛雪冲了过去。

  原来言陵甫满室乱蹦乱叫,一下撞在葛炜身上。

  梅绛雪素腕挥动,轻轻一推葛炜的身子,希望能把他撞来之势稳住。

  却不料也被那地上传出的奇异力量,烧的全身酸麻,没有了半点力气,被葛炜一撞,竟也向一侧滑撞过去。

  砰的一声,撞在山壁上。

  葛炜借势倒跃而退,一脚踏在一块突出的石块之上,那地上泛起的奇异力量,立时断绝,但那石块甚小,仅可容下一只脚踏上一半。

  低头看去,只见右脚之下,竟然是一个装满丹药的瓷瓶。

  那石壁上的神奇力量,似是更为强烈。梅绛雪一撞上石壁之后,立时香汗淋漓,秀眉紧皱,似是在强忍着无比的痛苦。

  葛炜脚下微一加力,跃落到梅绛雪的身侧,探手一把,把她抱了起来。

  梅绛雪冷然喝道:“不要动我!"一掌拍了出去。

  葛炜已挨了一记耳光,知她落掌奇重,赶忙松开了梅绛雪,倒跃而退,他已暗中算好那瓷瓶距离,起落之间,刚好一足落在瓶上。

  抬头看去,只见梅绛雪闭目而坐,满脸汗水如雨,但她耐性坚强,仍然不跃起呼叫。

  葛炜略一犹豫,看准她几处晕穴,一跃而上,挥手点了她的穴道,再探手猛力一拉,抱入怀中,倒跃落在瓷瓶之上。

  这时,疯疯癫癫的言陵甫,已然被那地上的奇异力量,烧得满室乱跳,有如热锅上的蚂蚁,处境甚是凄凉,惨不忍睹。

  葛炜虽有救他之心,但那瓷瓶太小,仅可容一足踏立,怀抱梅绛雪,已经有些力不胜任,那还有余力救他,只好硬下心肠,视作无睹。

  低头看时,只见梅绛雪双目微闭,汗水渐落,显然,痛苦已经消去,只是她晕穴被点,昏昏如睡。

  但闻言陵甫喝叫之声,愈来愈高,满室跃飞,汗落如雨。

  葛炜一腿站得酸麻,纵身一跳,换一只腿,那知落足过重,瓷瓶碎裂,瓶中之丹丸,满地乱滚。

  言陵甫精力渐疲,跌倒地上,但他胸中难过,伸手到处乱抓,抓起了两粒丹丸,随手放人口中,吞了下去。

  葛炜看他手腿挥动,愈来愈缓,似是已无力抗拒那神奇的力量,面临死亡边缘心中大生不忍之感。

  他心中暗忖道:“这瓷瓶破碎之后,站立反觉舒服甚多,我如把这瓷瓶碎片分开,或可容两足站立,那时再救言陵甫,当非难事。”

  心念一转,一跃而起,右脚离地之时,故意用力一拨,果然把那碎裂的瓶片,拨出了几片,分落双足之上。

  他右臂挟着梅绛雪,高声喝道:“言老前辈,你还能动吗?只要你能滚到我的身侧,我就有办法救你了。”

  言陵甫抬头打量了两人一眼,突然纵身一跃而起,直向葛炜冲去。

  葛炜淡然一笑,不退反进,伸手向言陵甫抓了过去,言陵甫跳冲过来,势道看去猛恶,其实来势毫无冲动。竟被葛炜一把抓住。

  他像是神智恢复,默望了葛炜一阵,又缓缓闭上双目,动也不动一下。

  葛炜双手平伸,就这般端着两人,也不知过去了多少时光,只觉两臂酸痛愈来愈是利害,只好缓缓把言陵甫向地上放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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