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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五


  田秀铃颔首叹道:“据我所知,我祖婆乃是用一种神秘的手法,按住了兰姑身上一处直达心脉脑海的穴道,那时兰姑迷惘的神智,便会突然清醒一阵,我祖婆便乘此说出了她的命令,然后立刻将手松开,于是兰姑脑海中,便只记得这一件事情,无论有任何阻拦在前,她都将这命令中的任务完成。”

  任无心沉吟道:“事情必然如此,但只怕却无这般简单,令祖婆必定还另有一种方法,帮助她控制兰姑的心智,这方法可能便是这秘密的关键……”

  他仰天长叹一声,接道:“但愿我能探测出这关键的秘密,那么……我或许便能够使兰姑神智清醒,恢复自主的人性了。”

  田秀铃凄然笑道:“兰姑乃是我祖婆手中一件最犀利的武器,这秘密她必然永远不会让人知道的。”

  任无心清俊的面容之上,突然泛起一种坚毅的神色,目注远方,缓缓道:“无论什么隐秘,迟早总会被人揭穿的。”

  他语气之中,也显露着一种无比坚强的勇气与决心,田秀铃目光转处,心头不禁暗叹,忖道:“我祖婆思虑周详,行事隐秘,古往今来,能成就霸业之人,大多还不及她,她此番大事若不成,别无错处,错只错在她不该结下任相公这样的敌人。”

  这心念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只见任无心缓缓长身而起,沉声道:“在下此刻便要去死谷一行,姑娘你……”

  语声之中,暗叹着瞧了田秀铃一眼。

  田秀铃凄然一笑,道:“贱妾此刻非但已是个无家可归的人,而且,日后在江湖中只怕也要无地容身。只因我那祖婆既已知道我背叛了她,便日夜不肯放过我的!”

  她缓缓低下了头,目中珠泪盈眶。

  任无心心头亦觉十分黯然,却又不知该如何安慰于她。

  过了半响,只听田秀铃幽幽接道:“何况,贱妾身上还中有我祖婆暗中给我服下的剧毒,随时都可能毒发毙命……”

  她缓缓抬起头,凄然笑道:“在如此情况之下,贱妾实不忍再要任相公携带贱妾同行,免得拖累了任相公,耽误大事。”

  任无心面色一整,正色道:“田姑娘这是说哪里话来,莫说姑娘乃是为了我等而受迫于南宫夫人,便是姑娘与我等素不相识,我等也不能袖手旁观,眼见姑娘为了南宫世家之事受到折磨。”

  田秀铃哀怨的眼神,突然明亮了起来。

  她身处在南宫世家那种奇诡、复杂的环境之中,眼中所见,俱是些心计深沉之人,耳中所闻,俱是些勾心斗角之事,纵然亲如姐妹婆媳,彼此也是尔虞我诈,不肯以真心相对。

  她实在想不到世上竟真的有这些不顾利害,不计成败,只要义之所在,便不惜赴汤蹈火的正义之人。

  呆呆地凝注了任无心半响,方自长叹道:“任相公,难道你还肯携带贱妾同去死谷吗?”

  任无心截然道:“自然。”

  田秀铃眨了眨眼睛,轻轻道:“但贱妾此刻只怕对公子已再无可效力之处!”

  任无心含笑接口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田姑娘毋庸再说了,走吧!”

  田秀铃只觉心中一阵激动,良久方自平息,匆匆整衣而起。

  两人在积雪的大地上奔行了一阵,身形俱是快如飘风,眨眼间,便又来到那秘密的狭谷洞窟之前。

  只见两条人影自那边飞掠而来。

  这两人一个是身材颀长,满面病容,身穿一袭蓝衫的秀才。

  还有一个,却是满脸红光,神情飞扬,身穿一身锦衣的中年人。一眼望去,便像是个生意做得极为成功的富商模样。这两人一贫一富,一文一贾,看来极不相称,身法却都是出奇的迅快,脚步在雪地上不留半点痕迹。

  接连几个起落,便横飞了数丈远近,竟飞掠着向任无心迎面扑了过来。

  田秀铃此刻已是惊弓之鸟,见到了这两条人影,心头便不觉为之一凛。

  霍然便停了脚步,沉声道:“任相公,这两人来路不正,你要小心了。”

  语声未了,两人已来到近前。

  只见那满面病容的蓝衫文土,望着任无心微微一笑,道:“任相公!”

  任无心却摆手截断了他的语声,面上不动声色,令人莫测高深。

  田秀铃见这两人形踪诡异,面目生疏,武功之高,更是令人吃惊,却又仿佛与任无心认得,而任无心的神色,却又偏如此奇异。

  她越想越觉惊疑,心念转动间,双臂之上,已满注真力。

  只见那满面红光的富贾又自望着她微微一笑,道:“田姑娘!”

  田秀铃心头一跳,大惊,忖道:“原来这厮已看破我的来历,莫非是祖婆派来的?”

  一念至此,再不迟疑,也不等这富贾将话说完,脚步轻轻—滑,举掌向他拍去。

  南宫世家的武功,果然是奇诡惊人。

  她这猝然发出的一掌,掌势阴柔,掌影灵幻,也不知这一招之后,还藏有多少厉害后着。

  哪知这锦衣富贾却朗声笑道:“田姑娘难道竟真的不识得老衲了吗?”

  袍袖微拂,身形半转,乘势避开了这一招。

  田秀铃不禁呆了一呆,却见任无心亦自展颜笑道:“那位神医的易容之术,果然惊人,便连田姑娘都认不出大师是谁了。”

  田秀铃又惊又疑,仔细凝目望去,才看出这满面红光,神采飞扬的中年商贾,面目之间,果然依稀有几分与百代大师相似。

  她不禁在暗中松了口气,但仍然迟疑着道:“这……这莫非是百代大师吗?”

  那锦衣富贾含笑合什道:“正是老衲……”

  他一时间仿佛又忘了自己的俗家打扮,不知不觉又行起佛家之礼来。

  任无心含笑道:“大师切莫忘记,此后只打拱作辑,不可合什念佛了。”

  百代大师笑道:“如今说来,任相公又岂可以大师两字呼唤于我?”

  田秀铃展颜笑道:“大师请恕贱妾方才一时鲁莽之罪。”

  她缓缓顿住语声,目光不自觉地转向那满面病容的蓝衫文士。

  百代大师笑道:“这一位便是武当派掌门人,玄真道长。”

  田秀铃呀了一声,退后两步,躬身道:“晚辈早已久仰道长大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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